我禮貌性地投以微笑,在我把目光也投向他的嗜好,瞬間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擦熱的石頭一樣迸出火光來。
“老......老強....回來了。”農夫沙啞著聲音對我說。
我承認我第一眼沒看出他是誰,但樣子隱約中看起來很熟悉。我顯得很平靜,因為村裏知道我的人也許不少,我輕輕地問:“你是誰?”
他立刻用枯瘦的手剝下他的帽子,略帶激動地喊:“大導演,大導演......我呀,小東啊!。”
我看著他那稀疏的頭發,看著他靦腆的樣子,腦海中浮現了十五年前的一些片段,心中突然唏噓起來。
小東似乎很想把話說下去,但看起來他很忙,他匆匆地別去了我,讓我一個人留在原地不斷地歎息。
(三)
我的歎息是有必要的,我此刻靜靜地坐在家裏。我想著遠去的小東,慢慢地我想起來了,我一個一個把我遺留在角落裏的回憶拚湊起來。現在偌大的房間隻有我一個人了,我就有了這份功夫回憶。
那樣按指一數,已經十五年了,我清清楚楚地肯定是十五年,因為那年這個數字對我的印象太特殊了,已經被我深深烙印起來。
那一年的春天。我剛剛從一間傳媒大學畢業,那些年,讀個大學時很風光的事,於是被分配到了大城市工作。可惜,我一直在片場裏打打雜,幹著些低微的事情,偶爾也能做做片場監製助手。直到有一天,一個略有名氣的導演找到了我,偶有閃光點的我吸引到了他,當我們談起來的時候,很投契,於是他決定讓我做他的副導演。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成功了,我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興奮異常,連忙打電話回我鄉村老家,那個連電影也幾乎不知道是什麼的鄉村,連打個電話也要公共一起用的鄉村。
似乎我拍電影的事情很快就散遍全鄉下,那些天電話忙碌,老是有鄉裏的人打電話給我,他們問這問那,說很希望看到我的電影,在公社的大廣場播放,像那些戰爭片一樣讓全村的人樂開懷。
沒想過自己要做得多麼神聖,隻知道我答應他們,等我的電影拍好,一定在村裏播放。
沒過多久,導演已經找到人投資他的電影。就吩咐我去尋找角色演員了。
找演員的時候,隊伍排到長長的,高矮肥瘦,各色各樣。我也在細心的挑選,選那些合適的角色,找那些演技好的人。
“強哥,強哥!”遠遠地長隊後麵有人喊我的名字。隻見一個穿著農民的大衣袍,戴一頂大大草帽的年輕人,背上還背著好多包袱,水壺都露出了麵。他那樣頂開了身邊的人,向我這邊跌跌碰碰撞過來。
我皺起了眉頭,多想說一聲我不認識他,但他的樣子又是那樣清晰,那些我們村的孩子小東。我還記得當年我讀大學的時候還是孩子模樣,現在都變得那樣高大了。
我略帶尷尬地對他笑一笑,他好不容易擠進我的身前,任由身後的人帶著滿臉的牢騷。我礙於麵子,向身邊的人擺擺手,讓他們來幫我接應一下那些演員,我帶著小東走向後台。
“小東,怎麼來了。”我看著他。
“強哥——”他的氣還沒有喘上去,聽了一下。“鄉親們都知道你去拍電影了,都很高興。聽說你在找演員,他們叫我也去找你,讓你給我一個角色,到時在村裏樂下。”
我看著他,眉頭皺的更深了。對於一個導演來說,一個未曾有過經驗和表演能力的演員,就是導演的悲劇。我看著他,想一路應該是找了很久,疲累寫在臉上了,畢竟是第一次來大城市。看著他,又開始想起了當年讀大學的時候,可是村裏人一家一戶一人一分籌錢給我的,我現在又怎麼好意思拒絕這個村裏的孩子。
我勉為其難地點點頭,說,我有個角色給你,我們先去把這身衣服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