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池姑娘見陸公子仿佛心係他人,心中也憤懣不已。”溫潤的聲音繚繞而行,整個譽滿樓的食客們的心也仿佛都被吊起,為書中這女子的命運感到揪心。
“可陸梓好似完全沒看見眼前鶯燕之色,隻幽幽而立,淡笑而出,‘心池,我曾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必將是會奉行如初,你願信我否?’”
說書人葉繼說話間也是微微一笑,狹長的眼鏡蜿蜒出似水的柔情。
食客們鬆了一口氣,想來也是不願見到那女子被負的場景。
“哦,我倒不知,這美色當前,真真有熱血男兒能頂得住?”正當葉繼欲要優美地結束他今天的故事,卻聽得一女子的聲音響起,不似一般女兒家的羞澀小聲,而是帶著一股媚意娓娓道來,真是配得上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盤”了。
葉繼抬頭望去,來人原是蘇州城中現時最富勝名的戲子柳敘槐,今日她著一身翠綠染邊裾裙,朱唇輕起,似有說不盡的纏綿,讓人能不禁羞得低下頭去。
“怎生不能?”葉繼雖長的比一般男子柔美細膩,心思卻是比之他們還粗了一節,隻當她是來踢館子的,便有點不悅道。
“嗬……你說能便能吧……”柳敘槐心中不免輕笑,卻微微搖了搖頭,看了眼他似乎異常認真的眸子,轉身好像絲毫不在意地離開。
食客們顯然對這打斷說書人結尾的女子並不十分待見,加之又認出她流連紅塵的戲子身份,在下麵竊竊私語起來。
葉繼見她一聲不吭顧自離開了,心裏忽然湧現一股遺憾,又覺得她窈然離去的身影,其實也是分外寂寞。
“葉兄,明日準備講個什麼模樣的故事與我們聽?”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立起來抱拳,說起話來都帶著一股子酸腐之氣。
來這譽滿樓吃飯的人自是來自四麵八方,形形色色,從事著不同的活計,有著截然不同是的生活,但他們都無一例外愛聽葉繼說書,也許是被他美好而又溫熱的故事吸引,又或許被他細潤有感情的聲音誘惑,隻有在葉繼說書的時候,整個大堂的人總是安靜地聆聽著。
人們總說,愛聽故事的人,一定是心中有傷之人。
隻有這短暫的時間,他們可以脫離塵世,忘記自己的負擔與彷徨,體驗美好卻不現實的結局。
待過了飯食時間,譽滿樓人也基本走空,葉繼收拾了準備回去,被吳老板叫住:“哎……葉小子……等等。”
這吳老板年輕之時還算清瘦,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生意越做越好,自然長起了肉,人便顯得大腹便便起來,臉上一露笑意,幾條淺淺的褶子倒是讓人覺著分外和藹。
“吳老板有事?”葉繼微微抬頭,不解地問。
吳老板嗤的一下笑了:“你這娃子,麵上生的一副狡猾樣,心裏怎麼就這麼實在。”他朝葉繼輕輕擺了擺手,勒的膈肢窩裏的衣服綢子都皺了起來,“該給你結工錢了。”
葉繼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用手摸摸頭。
吳老板見他這樣更著實好笑,便變了個表情揶揄道:“我說葉小子啊,你這娃子也是不小了,該是有雙十了吧,記得你第一次到我這店裏來的時候還是個小豆丁的模樣。”吳老板說著,伸出手掌攤開比了比高度,“該到娶媳婦的年紀了吧,怎麼還沒見你有什麼消息。”
葉繼本是外鄉人,小時候隨父親來到蘇州,那時的他沉默寡言,吳老板第一次看到,見他明目皓齒,還當是個女娃。
不過後來有一日,他的父親忽然丟下懷著孕的母親離開,也沒講去了哪兒。誰知這一去兩年,卻是再也沒歸來,據說是上陣殺敵除害去了,最後卻隻留黃沙彌漫中的一抔黃土與一縷無法歸鄉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