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王是明島市的一霸,欺行霸市,無惡不作。
明島市是個海濱城市,靠海的地方有個村叫洪村,是東部沿海最大魚市,據說每天的交易額能達到上億。
疙瘩王先是個小混混,後來扯了幫人收保護費,做大後,又以暴力、威脅等手段對魚市進行壟斷經營,從中謀取了大量不義之財。對那些不聽話,不願受盤剝的人,不是莫名其妙地被車撞、無名拋物致殘,就是人間蒸發了。
從此,疙瘩王確立了其江湖地位,明島市再也無人敢惹,也沒有幫派敢同他的集團所抗衡。就這樣的一個外地人,竟被洪村百分百的支持率選舉為了村長,做了村長後,東海的魚市全由他說了算,漁民和商販三分之二的利潤都流到了他的腰包。
所有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因為疙瘩王有保護傘罩著,告了也沒用,反而遭報複。
多行不義必自斃,上級部門在一年多的時間,多方收集證據,終於將以疙瘩王為首的黑社會集團一網打盡。
但疙瘩王確實很硬氣,被抓後,不管公安機關如何審訊,對保護傘的事隻字不提,直到死刑判決書下來還死扛硬頂著不鬆口。
這不,刀爺給他送斷頭飯時,疙瘩王正有說有笑地給獄警講著笑話,搞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今天出獄呢。
見到刀爺,疙瘩王爽朗地一笑:“哈哈,刀爺來了,好,吃了斷頭飯好上路,給我上白酒。”
“沒有。”刀爺答道。
“沒有?”疙瘩王疑惑了一下,轉而又笑道:“沒有就算了,酒壯慫人膽,本大爺不需要這玩意來壯膽,給我來盤肉就好了,媽蛋的,幾個月沒吃肉,嘴都淡出了鳥了。”
“沒有。”刀爺又答道。
“什麼?”疙瘩王一下跳了起來,腳鐐在他的扯動下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音。
大概是想保持自己的風度,畢竟已經硬氣了那麼長的時間,畢竟也是一方梟雄,怎能因這點小事在江湖上留下笑柄。
“哈哈……哈哈……好,那就有什麼吃什麼,刀爺做的斷頭飯,看看我能不能吃的完。”疙瘩王傲然說道。
疙瘩王這話有點逞強的意思,也確實,死刑犯很少有把斷頭飯吃光的,很多人都是動幾筷子,說聲“飽了”就作罷。
“希望你能吃完,這是你以前在老家經常吃的東西。”刀爺說著朝東方黍使了個眼色。
東方黍趕緊從推車上端了一飯碗,端到了疙瘩王麵前。
疙瘩湯。
疙瘩王一下怔住了。
刀爺向東方黍使了使眼色,兩人出了牢房。
疙瘩王繼續盯著那碗疙瘩湯,空氣中散發出一股他曾經非常熟悉的味道。
湯是清湯,沒有一點油花,麵疙瘩也大小不一,看上去非常粗糙,像是一個懶人隨隨便便做出的一碗豬食。
這就是他曾經吃了二十多年的食物,後來,再也吃不到了,有時想憶苦思甜地吃碗疙瘩湯,不管是找人來做,還是親自下手,卻都沒了當初的味道。
疙瘩王不由自主地捧起碗吃了一口,卻驚異地發現,刀爺做的這碗疙瘩湯無論是內容上,還是味道上,竟和他當初做的一模一樣。
這不禁讓他想起了當年吃疙瘩湯的歲月。苦啊,那時的自己可真是可憐,每年隻有過年時才能吃到肉,平時的一頓三餐幾乎都是麵疙瘩,就是吃疙瘩湯,母親還都是盡撈些稠的給他。母親沒工作,父親在礦上上班,每次礦上發點瓜子糖果,或是一些饅頭什麼,父親總舍不得吃,悄悄地放在口袋裏帶給他和哥哥弟弟們吃。
他又連吃了幾大口。
但是,那時雖然窮,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很幸福,自己也很快樂。後來雖然有了錢,有了勢力,甚至沒人敢惹,但父母親人們卻離他越來越遠。
好喝,雖然疙瘩湯很單調,但讓人感到踏實,疙瘩王又連吃了幾口。
他突然想到,人生是否也和疙瘩湯一樣,隻有簡單真實才能過的踏實?
就在幾天前和家人最後一次會麵,看著父母被傷心思念而折磨的憔悴不堪的臉,看著年幼女兒和老婆因無依無靠而垂頭哭泣的眼,玻璃牆外白發蒼蒼的父母老淚縱橫地想把手從玻璃牆下伸進來,和兒子拉拉手,玻璃牆外女兒可憐巴巴地想和爸爸說說話,而自己卻自以為很英雄地扭頭就走。
錯了,一切都錯了,人為了追求享受而不擇手段,而到了生死關頭,才知道全是虛的,才知道那種簡單的生活才最幸福。
此時的東方黍和刀爺正在不遠處和監獄長聊天,就聽得傳來疙瘩王的叫喊聲:“政府,我要檢舉,我要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