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我在遠方看著你
喜悅哭泣憤怒沉默
我在遠方看著你
勞累困惑滿足失落
我在遠方看著你
掛著銅鈴從我身旁經過
然後又披著一件黃大衣
在風沙中一點一點隱沒
我在遠方看著你
因逃離這荒蕪而歡笑
那笑聲好像鷹隼
初次擁抱白雲時唱的歌
他們說
你是一匹奔向南方的駱駝
而我不過呀
是一片盤踞在北方的沙漠
(一)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談一場奮不顧身的戀愛,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這兩件壓根兒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似乎一夜之間突然成了最能展現現在的年輕人精神麵貌的代名詞。
戀愛要奮不顧身,這還勉強能說得過去,盡管我身邊有將近一大半的案例可以表明這樣的愛情最終不是成了笑話就是悲劇。但是愛情畢竟是愛情嘛,又不是大爺大娘上街賣白菜,過程有時候比結果重要得多。轟轟烈烈地錯愛一場總比行屍走肉地麻木一生要好吧?
可旅行你要在這兒跟我動不動就說“說走就走”,那我就覺得你這人太二了。尤其是我看網上好多人動不動就要辭掉工作或者有大學生翹課甚至不惜退學去跟著一幫驢友滿世界瞎跑,完事兒還把照片掛微博掛朋友圈裏瞎比嘚瑟,這類人在我看來就跟那些賭徒癮君子明明在糟蹋自己的青春還要大言不慚說自己活得逍遙一樣,忒傻吊。
我不敢說自己閱曆有多豐富,但也算是走了小半個中國的人,韓國、日本、新馬泰那兒也去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那些還在被網上的這些個雞湯段子手們迷惑的少男少女們,沒有人家那姨媽巾糊臉上,就別學人家裝B。旅行是好事不假,但絕對不會是說走就走那麼簡單。說走就走的倒是也有,我一哥們兒他堂弟今年剛二十四五歲,整個地球都繞了兩圈了,可人家他爸是一家私企裏的老板,一個月給他兒子的零花錢比你一年掙得都要多得多。人家能花好幾十萬買輛摩托車滿大街溜達,你行嗎?
換個角度說,你口口聲聲說旅行能讓你增加社會閱曆,眼界變得更加開闊,可你自己晚上躺床上摸著肚皮想想,你砸鍋賣鐵去了那麼多地方,閱曆和眼界究竟提升了多少呢?我二姑家的二閨女暑假跟著一個旅遊團去了夏威夷,回來後我和她聊天問她去那邊有什麼收獲沒,結果小丫頭二話沒說啪啪啪跑屋裏拿出她的iPad給我看她在海邊拍得那些照片,我把她的平板往邊上一放問她除了這些還有別的沒,小丫頭頓時張口結舌地說不出個四六來,末了她被我問得實在是不耐煩了,反而沒好氣地質問我:“旅行不就是出去拍照的嗎!?”
我想能把旅行跟拍照劃約等號的人應該不止我這個小表妹自己吧?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一到北京二話不說先跑天安門廣場和八達嶺長城來張自拍,一去上海直奔電視塔拍照一去香港先找迪士尼合影,而且這樣的照片不拍則以,要拍就要一口氣拍他十幾張,生怕有人說自己是在家用PS合成的。我每次在微博或者朋友圈裏看見這些東西,都會對著這些照片由衷地說一聲,嗬嗬。真得,這太掉價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飛機都快趕上動車便宜了,誰還買不起一張去北京去上海去香港的飛機票咋的?得虧你也沒去過歐洲,不然你去了那些老街老巷的,走兩步就是一座中世紀的大教堂,那不把你脖子上掛的那台單反相機給閃瞎嘍啊!
所以說,旅行不能是說走就走,更不能是想拍就拍。當然你可能回覺得,說不說走不走拍不拍都是本姑娘(本大爺)自己個兒的事,還用你在這兒瞎比教我?那我必須要跟你們解釋清楚,我沒有在教誰,我隻是想用我一個朋友的真實例子來和你們聊聊,什麼才是我心目中旅行的意義。
這個朋友的名字叫,蘭嵐。沒錯,是個姑娘。
一個靠背著一張木頭畫板在路邊給人畫肖像素描畫在三年內走遍了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遼闊疆土的,結識了無數個來自天南海北人物的,身上發生過無數段匪夷所思故事的,姑娘。
(二)
既然要說蘭嵐,那就不得不從我們高中時候的初識說起。而說起我和她初識的場景,卻又跟旅行沾不上半毛錢的關係。
我和蘭嵐是高二升高三那年認識的,她學的是美術專業,是我們學校當時有名的校花。其實所謂的校花,也隻是在高中那樣特定的一個時期和有限的空間裏而言的,等我以後上了大學看見學姐們穿著各色的超短裙和長筒襪在寬敞的柏油路上有說有笑的經過時,才知道大學以前所有的校花,都不過隻是一朵朵臃腫的棉花。
還是繼續說我們初識的事兒吧,我們學校高二下學期的時候校領導為了提高我們學校的升學率,費盡心機地鼓勵我們學各種特長。我當時在班裏其實成績還算不錯,基本能排的進文科生尖子生的行列,可我這人天生耳根子軟,聽不得班主任老師整天拿“邁進藝術的殿堂”這種話給我們洗腦,於是腦子一熱下了課就跑班主任辦公室準備要“棄文從藝”了。班主任老師當時特激動,當天晚上就找到我們學校的美術老師準備交接工作,還拿我的明智選擇到各班充當事實論據,一時間我在學校的知名度就跟2000年的股票似的蹭蹭蹭往上漲,根本停不下來。
當然,我不是說我班主任老師在利用我,畢竟這個決定是我自己當時自願做出來的,而且後來我也才知道他為了我的事找了那個美術老師好幾趟,千叮嚀萬囑咐要對我多加照顧,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對那個班主任老師心存感激。而且更關鍵的是,正是因為他有意或無意的相助,我才能夠認識蘭嵐。
既然報上了名就要付諸行動,於是在高二升高三那個夏天我果斷跟著學校裏的美術生遷徙到了濟南一個荒郊野外的地方,我記得當時一行算上老師大約有六七十個人,像我這種對畫畫壓根兒一竅不通的菜鳥總共剛好有十個。當時老師們為了讓我們能盡快跟上進度,采用了“大老師+小老師”的方法,說白了就是給我們補課,白天真老師跟我們講,晚上挑幾個專業比較好的同學繼續給我們輔導。上麵有提過我那個班主任老師三番兩次找美術老師托付我的事兒,果然,美術老師給我配的“小老師”就是我們學校的大校花蘭嵐。
接下來的事情我就不講了,想你們大概也能猜到,我在蘭嵐的輔導下進步得超快,多次成為老師嘴裏的模範代表。這些東西現在看起來雖然無足輕重,但我當時我超想我們老師守著同學的麵誇我,因為每每這時我就會假裝謙虛地站起來大聲地說:“哪裏哪裏啦,都是我的小老師教得好!”,然後就會聽見一堆男同學在旁邊起哄,我就會覺得心裏很得意。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便是現在想起來那些咳嗽和口哨聲,我依然還是會覺得得意得很。
當然得意歸得意,我當時清楚地知道“早戀”這樣的帽子對於一個即將升高三的學生意味著什麼,所以我始終在心裏警告自己不能對眼前這個美麗單純說話溫聲細語的女生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們倆的關係也僅僅是由“小師生”發展到“小夥伴”,不敢稍越雷池半步。
記得有一次半夜快一點的時候,畫室裏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們都累得畫不動了,於是幹脆扔了鉛筆聊起天來,我問她:“你為什麼要學美術啊?”
她說:“因為我喜歡啊!”
“那你將來有什麼心願沒?”
“當然有啊,我將來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拿著我的鉛筆背著我的畫板,走遍中國所有的地方。”
然後蘭嵐反問我:“那你呢?幹嘛要半路出家到這兒來?將來打算幹什麼?”
我說:“不知道。我當時腦子一熱就過來了,沒想到學畫畫會這麼吃苦。將來的事兒將來再說唄。”
她笑了笑:“我一早就看出來了其實,你呀,可不是學美術的料。”
“為啥?你沒見老師光誇我啊,咱老師可說我天賦高得很呢!”
她沒直接回答我,還是莞爾一笑:“不信咱走著瞧,你肯定受不下來。”
果然,蘭嵐比我自己更早看清了我,那個夏天一結束,我就扔了鉛筆和畫板重新回到我原來的文科班,一頭紮進了一本又一本的政史地模擬題裏。
而蘭嵐,那個在畫畫時嘴裏總會哼著歌的姑娘,也真得跟她曾經預言過的一樣,背著自己一張木質的畫板和一盒馬克鉛筆,用了三年的時間走完了這個偌大的國家。
(三)
從藝術生回歸文科生以後,我和蘭嵐的聯係自然淡化了很多。後來我去了青島讀大學,她考到了上海,彼此相隔大約半個中國,音訊自然幾近全無。而且說實話,畢竟在一起認識的時間白天黑夜加起來算也不過一個多月,所以硬要說有多想念顯然是瞎扯淡。但偶爾想起蘭嵐的時候還是會有的,不過也不是很多,就是有時候閑著無聊拿支鉛筆找張草紙瞎J8亂塗鴉個小狗小貓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想起那些和她在畫室熬夜的時光,然後對著紙上的阿貓阿狗喃喃地說:也許再也見不到你嘍。
還好終究隻是“也許”,我再一次見到蘭嵐,是國慶節的時候——時隔有七八年以後的2014年的國慶節的時候,而且就在我們當年上過的高中附近的一家肯德基裏——你說命運也好緣分也好,有時候就是這麼扯犢子,如果這些不是活生生地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我都要罵寫這篇文章的人根本就是在TM瞎B胡編亂造。
我們見麵那天我穿了一件綠格子襯衣,衣角紮進褲腰裏腆著略發福的肚子,土得不能再土,倒是像極了我上學那會兒給人留下的一貫的印象。真感謝我這萬年不變的土鱉氣質,才讓蘭嵐在滿滿一屋子吃薯條的人當中認出了我。我當時正吃的滿嘴番茄醬,隱約聽見有人喊我名字,我抬頭一看,一個穿著卡其色呢子風衣的姑娘正笑著朝我走來。她雖然比起從前頭發長了好多,身材也好了很多,可那笑起來的樣子一如從前。我趕緊拿起紙巾擦幹淨嘴上的番茄醬,然後喊她:“蘭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