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梧桐葉落(1 / 3)

【序曲】

黑暗把我推向了光明

我卻被那光亮灼傷眼睛

你在火焰裏朝我哭泣著微笑

哭得寧靜,笑得猙獰

1。

記得大學畢業後的第二年夏天特別熱,每天都感覺自己是在八卦爐裏洗熱水澡,本來我長得就他媽不白淨,結果過了半個夏天就直接成了非洲土著居民。

隱隱約約記得故事發生的那天是一個星期天的大清早,我正躺在涼席上一絲不掛地酣睡,呼嚕打得估計比樓下那戶新婚夫婦裝修房子的聲音還響。這時忽然枕頭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我閉著眼睛伸手掛斷也沒用,因為剛一掛立馬又響起來,跟他媽催命似的。我被煩得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咬著牙按了手機上綠色的按鍵,一邊按一邊罵娘。

打電話的原來是高陽,她說自己前幾天去廣州出差,這會兒正在要飛回青島,讓我一會兒去流亭機場接她。

我在電話裏頭嚷嚷,帶著一肚子沒睡醒的怨氣:“媽的憑什麼啊!這幾天太陽曬得人毛都快著了!你又不是我馬子憑什麼非要讓我接你?”

“荊小墨你少廢話!我大約下午一點多就能到。要是我下了飛機看不見你在機場,信不信我讓你以後連燒毛的機會都沒有。”

“不是吧你高陽?你啥時候也喜歡上白虎了?”

“白你大爺的虎!對了,我很久沒吃火鍋了,中午你請我吃火鍋吧。恩就這樣,我要上飛機了。”高陽說完立馬就把電話撂了,根本不給我任何抗議的機會。

我把電話往床上一扔氣得直搓腳:這究竟是誰他媽嘴欠把我電話告訴高陽的啊?你說你一個年薪一二十萬的白領,放著這麼多在這兒的同學不找,憑啥就非要跟老子過不去啊?

氣得搓腳歸搓腳,人還是要去接的,火鍋當然也是要請的。那會兒的火鍋店還不像現在隔三差五搞個團購啊打折什麼的,那會兒我剛剛能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手底下也不像現在能有多少結餘,所以一通洗刷之後我趕緊下樓出去挨家挨戶火鍋店地轉悠問價。

好在總算找到了一家價格公道的店,於是我趕緊跟老板提前訂好了座位,然後便匆匆忙忙地坐公交車往機場趕。

下午一點四十五高陽終於從機場出來了。為什麼我能把時間記得這麼清楚呢?因為當時在機場候機的時候我旁邊坐了一個外國的金發美女,穿著一件紅色的深V連衣裙,裙子下麵剛剛好能包住臀部,其餘的風光則可以一覽無餘。金發美女的頭發像波浪一樣披在肩上,而波浪下麵是兩個更大的波浪,金發美女的腿不光很白而且很長,長到我好幾次幾乎都要忍不住用手指量一量它到底有多長。

我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憶大學英語四級模擬試卷裏的單詞,卻驚訝又懊惱地發現腦子裏來來回回的隻剩下“hello”這一個單詞。於是我繼續往前想,終於想起了初中課本裏李雷和韓梅梅的對話,這讓我瞬間興奮起來。於是我用流利的英語問她:“Excuseme。Hi,thisbeautifulgirl,what’syourname,please?”

金發美女顯然被我正宗的倫敦郊區口音所感動,立刻熱情地回應我:“MynameisKaMila(此處音譯。)。YoucanspeakEnglish?Oh,it’sgood!”

“Thankyou。Hehe,nicetomeetyou。Whereareyoufrom,please?”

“I’mfromUSA。Myhometownisin……@#¥%&*”(此處意譯吧你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

但接下去她說的那句話有兩個單詞我肯定自己是能聽得懂的,她問我“howlong……?”

這兩個單詞讓我大腦迅速充血心髒急速跳動。以前就聽說外國妹子生性就開放,不到十八歲就已經當上爹媽的青年男女簡直多如牛毛,不過那畢竟也隻是傳說,我之前還是有些半信半疑的。但今天遇見這個洋妹子徹底推翻了我前麵的質疑,她不僅穿著惹火言語更是露骨,絲毫沒有一點做作。這讓我由衷地對她感到欽佩和欣賞,於是我把頭伸向她耳朵旁邊,低聲且帶著一絲靦腆地說:“Fifteen。”

金發美女臉上先是吃驚,然後又是疑惑,還好像掛著幾分可笑,我這才想起上大學時看的科普電影裏美國男人的威猛,然後瞬間覺得自己正在給中國人丟臉,於是趕緊又補充了一句:“Sometimescanbe18。”

這次的回答顯然讓金發美女有一點滿意了,但也隻是一點而已,因為她又開始要說成串的英語了:“No,Imeanthatyourplane……”

我畢竟是過了英語四級的大學生,當然知道“plane”是“飛機”的意思,但我沒想到這位外國的女子居然會對中文有這麼深的研究和這麼高的造詣,哪怕連一些即使是中國小姑娘都不一定能聽懂的術語都知道。這讓我的渾身尤其是下半身有了及時而又強烈的反應,可我當時的理智明確地告訴我這裏絕對不是說這些話的地方,我於是趕緊想說些什麼來打住她:“TonightI‘llwaityou。”

金發美女又是一臉吃驚地看著我,隻不過她這次沒再說英語,而是站起來往下揪了揪裙子便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我剛開始以為她這是懂了我的意思,後來我坐在那兒仔細回憶剛剛美女嘴裏的英語和臉上的表情,忽然覺得好像什麼地方不對勁。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距離高陽下飛機還差半個小時。

就在我還努力地回憶美國女郎滿身的波浪的時候,終於高陽戴著一副大框的墨鏡從飛機上下來了。

2。

高陽是我大學裏的同班同學,也是大學裏和我玩兒的最好的異性朋友——至少曾經的確是這樣。

高陽有一個關係極好的舍友兼閨蜜,叫做王靜,也是我的同班同學,還是我的女朋友。你們別看我英語雖然不是很好,可我一直覺得某些話用英語說出來會比漢語更恰當一些,比如這句“還是我的女朋友”,用英語說就是——Shewasmygirlfriend,ever。

那會兒上學的時候高陽很喜歡吃火鍋,喜歡到近乎走火入魔。王靜是高陽最好的閨蜜,於是她也跟著高陽喜歡上了火鍋;我是王靜的男朋友,於是我也要跟著王靜喜歡上吃火鍋。原來愛不僅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還會改變一個人的品味和胃口。隻是這改變不知道到底能維持得了多久,也許是一輩子,也許隻不過是一夜之間。拿我來說,和王靜分手以後我依然還是喜歡吃,隻不過不知何時習慣了一定要在手旁放一碟芥末油。

不過這些已經是後來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是吃不慣芥末油這種近乎“自殘式”的東西的。我們三個人在那些日子裏把各種各樣需要吃飯的節日都當成是去火鍋店的借口:別人過生買蛋糕我們吃火鍋,別人情人節買花點蠟燭我們吃火鍋,別人聖誕節買蘋果買橙子我們吃火鍋,別人端午節買粽子我們吃火鍋,甚至清明節別人都去上墳去掃墓我們還是要去吃火鍋……高陽為了火鍋心甘情願地被我們笑著罵成“電燈泡”,她倒豁達得很,“我隻是來蹭吃的,你們倆盡可以守著我幹那些不堪入目的勾當就是。我無所謂。”

有一次在回來的路上我拿高陽開涮:“要不你考慮一下給那家火鍋店老板當小三吧?我剛才看見吃飯的時候那老板盯著你的大腿看了足足五分鍾呢……”

結果我為這句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高陽見王靜不但沒有說我的意思反倒在一邊看熱鬧,便擼了擼袖子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了過來。我當時肩上正背著王靜的包,一看她來勢洶洶立馬撒丫子跑,可這家夥愣是從學校西門一直追到我東門。可氣的是這貨一看追不上我便用了損招,一邊玩兒命追我一邊大喊“抓小偷啊抓流氓啊”,我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跟旁邊的同學解釋,隻能更加沒命地跑……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竟然一個電話打給了保衛處,要不是最後我們班班主任老師出麵作證我差點被記了大過。

高陽摘下墨鏡坐在我對麵,說起我們曾經這些陳年的傻×往事不由地笑出聲來。我也跟著她一起笑,眼裏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火鍋,以及我右手邊的那一碟芥末油。

高陽指著那個小碟子問我:“你什麼時候喜歡吃這玩意兒了?”

“不知道。挺長時間了吧。感覺挺爽的。”

“哦。”高陽從鍋裏撈上一塊蟹肉沾了碗裏的醬料塞進嘴裏,她說,“你最近挺好的麼?”

“怎麼?咱倆也到了要寒暄這些有的沒的的程度了嗎?你現在不是外企主管嗎,那為什麼不問‘howareyou’呢,我就可以回答你‘fine,thankyou。Andyou?’了!”

“靠,你這個嘴欠的毛病還真是一點沒改啊!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回這兒來找你嗎?”高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又給我也倒了一杯,“我是替一個人來的。”

“誰?你是說王靜吧。她不是出口了嗎?海歸了已經?”

“恩。上個月回來的,大前天我在廣州見了她。”

“哦,她還好嗎?是變胖了還是瘦了?頭發剪了沒?”

我問的這三個問題高陽一個也沒有回答我,她卻說著一件與這三個問題都不相幹的事。高陽說:“荊小墨,你騙了王靜也騙了我,你是個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