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轍轍,馬蹄嘚嘚,時間被緩緩地踏平在路上,曆史便無聲無息地向前蔓延。
十年前,修魚滅掉青陽,稱國之域餘修魚、賀樓、胡母三足鼎立。
七年前,賀樓幹掉相裏,信平歸隱,四大氏族餘少施、地連各自為政。
三年前,無屬之地易主,三國咽喉之側的小城進入人們視線,更名中良。
此間才俊如過江之鯽、星鬥之數,但總有頭籌者彰於人前。
修魚太子,賀樓鏡王,少施二房當家,地連少當家,修魚青陽王,以及中良城城主,六人被好事者合稱“落宇六子”,以表各人舉足輕重的地位,後被流傳出去,婦孺皆知。
然而六子之中卻有一位女子,便是中良城城主紫芳。
這位憑空冒出來,十五歲便九竅玲瓏心思,擊殺鬥門城嗜血城主,建立獨立小城中良的天才少女,現在正靠在顛簸的馬車內閉目養神,一旁為她打扇的則是同為落宇六子之一的少施會人。
這條路通往修魚境內,前幾天紫芳接到消息趕往修魚都城鹿耳,路上碰到來尋她的會人,會人便折返與紫芳一同前往鹿耳。
目前形勢看似風平浪靜,但剝開這層安樂的外皮,卻是動蕩不安的波濤。
修魚吸收青陽後,土地擴大了二分之一,又拉攏財富可關天下的少施氏族,謀天下之野心早為世人所知。胡母處北寒之地,土地廣袤而子民驍勇,雖智謀略輸,但傳聞太後與地連少當家醉之關係不菲,在其輔佐下,遠交修魚,近伐賀樓,與中良城暗通來往,利用咽喉天塹阻礙修魚眈眈之爪牙。而賀樓政權腐敗,新繼上位者才疏智庸,依靠鏡王燎艾兵鎮胡母、內治朝政,勉強與其他勢力相抗,但已然被當作了俎上肥魚,隻等癖怠一刻便會被瓜分侵吞。
“紫芳,你怎麼突然來鹿耳?”會人一邊為紫芳打著扇,一邊問到。
紫芳伸手止住會人執扇的手,坐起身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急雪拜托我去看看她的小情郎,又要替某人討回她的闋玥。而我則是想找機會見見那條小金龍,看看某人這麼舍不得的人到底是怎樣一位神仙。”
會人挑了挑眉毛,收起扇子湊到紫芳跟前:“急雪?三白堂那個冷冰冰的代堂主啊……我真不明白,青陽寧同是如何得到三白堂支持的,而你又對他傾力相助,若不是知道急雪和你的關係,我真要懷疑你與那青陽王有什麼瓜葛了。紫芳,這天下如果是你想謀的話,我定無二話,但若是那青陽宗室……”
“如何?”紫芳笑意淺淺地反問,溫熱的呼吸灑在會人臉頰上,惹得會人一陣恍惚。
“我隻是……不大認同。”
紫芳垂眸,微微拉開與會人的距離,把玩著自己修長的手指淡淡開口:“若我說我無心天下,或許有些可笑,畢竟現在所做之事確實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但旁的事情得等到我心願了卻之後再做打算,那時候才知道這天下對我來說是否重要。會人,你應該知道,我這種人心眼兒很小的,一時半會兒裝不了那麼多奇誌抱負。”
會人輕輕歎息一聲,摸著下巴訥訥:“紫芳啊紫芳,真要說起來,你這無情的心思其實比誰都適合籌謀大事,可惜你卻什麼都看不入眼。為親人而活,為仇恨而活,你何時能為自己而活?或者……”
紫芳嗬嗬笑了兩聲,抬頭看向會人,一雙眼睛如玄月般可愛地彎起來:“或者怎樣?愛上你,然後為你而活麼?”
會人被紫芳把話接過去,並不覺得尷尬,這樣的對話這些年他們說過無數次,但結果總是一樣。
“會人,我喜歡你,更不能失去你。可是我愛不起來,或許將來……但現在沒這可能。”
得到的答案永遠不是拒絕也不是接受,會人隻是溫和地笑著,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紫芳算得上是個美麗的女子,但不能稱作絕色。真正讓他和另外兩個人心動的,是紫芳溫軟外表下堅若磐石韌如蒲草的心思。
“別這樣看著我,會讓我愧疚的。”紫芳嘖嘖道,手掌覆上會人的眼睛:“你應該清楚,我的所作所為不能算光明正大,那些話一半是真心,另一半是什麼,你懂。這樣的話我說給你聽,同樣也說給醉之和莫言聽,不過是要將你們抓在手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