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姑姑,何苦勞此一舉。”挽塵連忙上前攙扶。
“我代你姑姑,且送送你,此出莊門,不知何時再見……”
“斷魂姑姑莫再感傷,不日,挽塵也作了傷心人,自會回莊。”
“呸,我道你是童言無忌。”風斷魂輕叱。
風挽塵斂容,退後一步跪下。
“斷魂姑姑,挽塵在此拜別,望姑姑珍重自己,待挽塵回轉之日。”
風斷魂也不扶,隻是哀歎一聲。
“挽塵,千萬別再說此等糊塗話。這藏月山莊雖卓然物外,卻是一座囚籠,天下女子隻道是傷心人的歸宿,不惜拋卻自由,自囚於此,卻不知道,這莊內亦有晦明變化,怎得安生。唉,挽塵你此去,好生周全自個,姑姑這裏有個扳指,是當年的隨嫁之物,一直不曾離身,你拿著,有個念想。”
風挽塵接過扳指,通透白玉,中有鏤空,對光一看,竟是一隻鳳凰,雕工精細,讓人咋舌。但這般物什藏月山莊並不少見。奇就奇在扳指的鏤空處竟呈血紅色,邪魅不可言。
風挽塵將扳指握在手中,攏進袖子。一叩首,盈盈起身。
“姑姑留步,挽塵去了。”
說著拾級而下,尺素伸手扶她上車,然後回轉,拉著彩箋跳將上去,掩了車門。餘下的仆從都跳上後麵一輛簡單寬敞的馬車,兩個穿著短打衣服的機靈丫頭,跳上風挽塵的馬車,自顧提韁勒馬。
車行了半盞茶工夫,風挽塵挑起車簾張望,莊門外的風斷魂瘦削的身影迎風而立,搖搖欲墜,身後下人依舊跪著。掬月城多山,峰回路轉間,山莊掩在雲氣中,幾欲不可辨。輕歎一聲,再看向身後,哪裏還有來時的路。
掬月城依附天險,自古是兵家久攻不下的扼喉要衝,也正是因為這個,掬月城除了藏月山莊,並無多少人煙。行了小半日,竟未尋得一處歇腳的地方,風挽塵命眾人原地休息片刻,再往前行了近兩個時辰,才見山腳下的一座茶寮。
彩箋伺候風挽塵坐了,遣了一個丫頭去借店家的爐子煮茶,然後自顧地為風挽塵打起扇子。尺素拉了個小丫頭,一個掠身,離了眾人的視線,回轉時,手裏竟多出些山肴野蔌。
風挽塵命眾人各自坐了,待茶上來飲了幾回消暑,然後圍桌大快朵頤。吃到酣暢處,更是命彩箋取來一小壇酒,眾人分飲。酒足飯飽之後,才想起尋問。
“你二人,一個茶煮的精妙,一個精於盤盞。如此靈秀的人兒,怎麼我在莊裏從未見過。”
兩個小丫頭哪裏經得住這樣一問,慌張跪下。
“奴婢煙起。”
“奴婢雲散。”
“奴婢二人本是玲瓏閣當差的。”
“玲瓏閣?那裏自從行月夫人行去之後,便一直閑置著,我還未曾踏足過。你的茶藝師出何人?”
“自是仙去的明姑姑。”
“明姑姑,我倒是見過。她老人家也走了十載有餘了。”說完這句話,複又沉默,微笑著凝著地上跪著的煙起,雲散。
一邊的尺素這時嬉笑著上前拉起她二人。
“小姐這是同你們玩笑呢,莫要被唬住了。”
“煙起不敢。”言語間竟不曾有半分怯懦。起身的動作間,抬眼匆匆暼了風挽塵一眼,見了對方的笑靨,又不露痕跡地低了頭。
風挽塵心下暗自滿意,一個小丫頭難得有如此心性。麵上卻未做反應,隻是淡淡的笑著打量尺素。尺素被她盯得窘迫,紅著臉嗔了句:“小姐目光灼灼似賊也。”風挽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眾人見了,不禁鬆了口氣,也跟著笑了起來。
又歇了一陣,風挽塵命彩箋在廬中留了銀兩,攜眾人絕塵而去,空留身後一句嗟歎。
“美人如斯,其華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