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堡背後的庫房屋頂上,被姐姐遺忘的塔奇拉和小少爺尼亞,用廚房柴火堆裏揀出的燒火棍玩著擊劍遊戲。
直到尼亞滑了一跤差點滾下瓦簷,塔奇拉再不敢陪他繼續這麼鬧騰,“我們該下去了!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不,我要躲著他們!讓他們都找不著我!我不要下去!”
塔奇拉殷紅的眉毛擰在一塊,“沒人會找你,除了我。”
她說話像男孩子,嗓音低沉卻不粗狂沙啞,尼亞聽見她拆穿自己,下一秒就哇哇大哭起來。
“你再哭我揍你,我下手力氣很重的。”
尼亞怯生生地看著她,聲音逐漸變小,變成小狗嗚咽,再到閉嘴。
塔奇拉勉為其難地坐下,將尼亞抓到身邊,確保他不會掉下去。遠遠地瞅見叔叔的女兒席亞莎也獨自一人,正坐在窗戶邊上看著庭院裏的其他孩子們。
“那是個病秧子。自從來了這兒幾乎天天躲在屋裏,守著壁爐取暖。”
南方人都這麼怕冷嗎。
她自言自語著,尼亞像隻小狗趴在她身上,並不明白她在講什麼。
屋簷下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尼亞豎起的耳朵尖抖了抖,塔奇拉循聲看向那瓦楞上的空白一片,等了一會兒,一顆黑乎乎的大腦袋探上來。
是那個小胖子波格,塔奇拉為數不多的朋友,或者說得上話的同齡人。
塔奇拉正納悶他怎麼爬上來的,對方使了幾下力都在翻越屋簷這一步失敗,滿臉怨言,希望她從眼神裏領會意思並自願搭把手。
塔奇拉拽他上來,費了好大勁。
他是母親的學徒,貨真價實的平民。是個行動能力上的垃圾。
波格總是耷拉著死魚眼,一年並沒有曬過幾天太陽,卻黑得晚上找不見他。黑眼圈和眼袋看上去像是中毒,為了擠進庫雷特公爵的學徒中,他一天隻睡五個小時。
對他來說,安傑利的生命沒有什麼特色,如果能用命來換取作為,他寧可少活二十年,不,就算隻能活十年。
諸神賜予勞爾多德太過囂張的一切,伴隨著世家,血統,力量,天賦以及高於常人四倍的壽命。
而他們唯一的缺憾,便是一切有關魔法元素的治愈術對他們無用。
這就是證明波格存在的意義,他將所有的精力貢獻給了藥劑學,可以拯救無數陷於危難中的勞爾多德們,這聽起來比任何治療係的職業者們都要高尚。
塔奇拉挺佩服他的,但她從不說出來。她指著都城內的方向,那有一座古老建築,牆壁褪色,磚石殘缺。就像一本被人翻皺了的泛黃書卷。
“看,那裏是學士塔,緊靠著彌塞拉公館。據說外邦的使者來到赫倫曼茲,首先想到的,都是去瞻仰它的風貌,其次才是去拜見王城的宮殿。”
“嗯。”波格輕哼一聲。
赫倫曼茲不僅是帝都,還是最頂尖的學術之城。每年這裏都會湧進無數的人,他們皆從二十四學城之一而來,由當地的學士,以及大學士那裏受獲啟蒙,學習智慧的理論。
而千裏遠赴來到這裏的人,經過挑選,他們再度成為學者。勵精成為魔法,劍術,藥劑,神學,咒術等某一方麵的賢者。
每年被學士塔授予榮譽和勳章的人們,不計其數。
塔奇拉憧憬著那個方向,它就是那麼神奇,即使再庸碌盲目的人也會因此燃起無限的野心。
“庫雷特大人讓你進她的研究室了?”
“嗯,進去的時候可嚇了我一跳。”胖子膝身坐下。
“那裏麵都有什麼?”
“我以性命向大人承諾過,一個字都不能說。”
“這麼說,你很快就會變得跟她一樣無聊了。”塔奇拉語氣酸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波格麵不改色,依舊用那雙死魚眼盯著她,“我在鄉下有個雙胞胎哥哥,他整天起早摸黑地鍛煉,想把一身的肥肉變成肌肉,他和你一樣,都想成為一名劍士,我們互相看彼此都覺得無聊。”
“那你胖是因為遺傳咯?”
波格衝她翻了個白眼。
一塊拳頭大的石子衝騰上屋簷,擊中波格的肩膀。他悶哼一聲,差點栽下去。
塔奇拉往下看去,六個小男孩站在地麵上,仰頭看著她。
“打偏了呀,奧布裏,你行不行?”其中一個男孩壞笑道。
“再來唄。”
塔奇拉真是感到莫名其妙。
她望著底下那個被稱做奧布裏的男孩兒,白白嫩嫩,油光水滑,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他又扔上來一塊石頭,還是打偏了。
破風聲擦著塔奇拉的耳畔,撩起她長長的紅色發絲。
他們發出一陣噓聲,奧布裏身旁站著的男孩,則是咧著嘴挑釁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