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爽朗的男子直言不諱,言語中也毫不掩飾羨慕嫉妒之意,千亦記他為自己正名的事,對他也挺有好感。
幫忙自然不太用,倒是趙以任一句話,讓千亦終於找到機會說出自己不是白給人看病。
“小友懸壺濟世,分文不取,真乃京都百姓之福,趙某慚愧啊!”
千亦現在對“懸壺濟世,分文不取”這八字已然快到了厭惡的地步,自然毫不猶豫的回道:“我並沒有說過不收錢。”
“小友切莫謙虛,愚兄……唔,小友你方才說什麼?”
在千亦的一番解釋下,眾人才知有所誤解,小神醫之前看了那麼多病,不是不收錢,而是這些病對他而言隻是舉手之勞,所以願給則給,不願也不強求。
眾人細細回想,似乎千亦也確實沒說過分文不取的話,是自己等人先入為主。
想明白這些,百姓心中“白衣神針”的形象並未崩塌,反而覺得千亦真性情,一時以趙以任帶頭大笑,場中氣氛融洽一片。
……
轉眼,數個時辰過去,來看病的人依舊不減。
一名老者念千亦看病辛苦,呼喝眾人先回去吃飯。眾人中自然有早就吃過午飯的,但聽老者這麼一說,全都散去,沒有任何人反對。
千亦看著漸漸離去的眾人,從凳子上起身,徐徐呼出一口氣。
天空中的烏雲已消散一空,白淨的蒼穹中,隱隱有金光透露。
少年倒不算太累,隻是休息一下也好。
旁邊的天鴻刀靜靜地靠在木桌上,許是下雨天,香味都跑不遠,所以飯點都過了,懶貨還沒什麼動靜。
奈若從小車的車腹下拿出食盒,看著閉目休息的千亦,躊躇著要不要上去遞給千亦,也就在她躊躇的時候,一個衣著亮麗的丫鬟提著上等櫸木做的精致飯盒走了過來,飯盒放在千亦麵前,清聲道:“千公子,這是我們小姐吩咐送來的。”
還在猶豫的奈若見到此景,原本已快邁出的步子,瞬間退了回去。
少女垂著眉眼,低低的看著地麵,陳舊的小食盒被她掩在懷裏,恨不得揉成空氣。
千亦睜開眼,看著眼前精致的食盒,正要說話,那丫鬟又笑盈盈的說道:“小姐還吩咐,若是千公子不要,就直接倒掉。”
千亦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天鴻刀忽然猛地一震,自己飛將起來。千亦趕緊把懶懶這吃貨揪了出來,懶懶眼睛也不睜,一頭紮向食盒,脆弱的櫸木如何抵擋得了懶懶的“吃貨之爪”,三兩下便成了破爛,再看時,隻見一個小白狗在一頓食物上扭著屁股。
這一番變化,就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千亦看著狼藉的桌麵,表情僵了好久,對那丫鬟說道:“謝謝。”
丫鬟也才反應過來,應了一聲,也不知說什麼好,笑容僵硬的離開了。
蹲在小車邊吃飯的奈若沒看見這一番景象,她望著行人的腳步出了神。
心裏不知為何酸酸的,腦海中全是這幾日少年的一笑一言,她低頭看了看毫無顏色的飯菜,又看看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衣裳,遠處衣著光鮮的丫鬟正從她眼前走過,忽然止不住的想哭。
家族衰落這麼久,她從未有今日這般難受,她恨暗中那些暗中勾結的小人,恨兩麵三刀的叛徒,恨世道不公,人心冷漠,然而,千恨萬恨,隻恨自己微如塵埃,卻貪慕皓月的光華……
就在少女正傷心之時,頭頂忽然一暗,少年帶著“不知從何說起”的表情看著她,沉默了一小會兒,問道:“你,有沒有帶飯給我?”
一言,月落塵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