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省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魚尾,與昭明夫人的一摸一樣。那個婢女雖然也是海王族的人,她的魚尾就與她們的不一樣。真的……是娘親沒錯,可是她要怎麼麵對這樣的事實,她的父親,竟然是這樣一個不堪的東西。
正想著,忽然一道黑霧將她包圍起來,下一秒,她已經離開了水麵,飛上了半空。離開了水,身下的尾巴就又變回了雙腿。她仰頭看向頭頂那個連身形和臉都看不清的黑影,胃裏又是一陣翻騰,惡心的感覺很快湧上喉嚨,她急忙用手按住心口,別開眼去。
“怎麼,見了你娘,卻反倒不開心了?”無相的語氣似乎是在笑,那種笑意讓布省心越發惡心,胃裏絞得發疼,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成了青的。
她沒有說話,無相隻是冷笑一聲,也不再說什麼,黑霧包圍著她飛了一段路。他們從魔宮的上空飛過,卻沒有停下來,布省心低頭看著腳下的龐大的宮殿群,猜想這裏一定是魔宮了,無相答應送她回魔宮,可是為什麼不停下呢?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問前麵的無相。
無相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停下來,帶她一直飛過魔宮的宮牆,又向前飛了好一會兒,到了一片海麵之上。這海與剛才那個水域不同,海麵寬闊,而且海水是青紫色的,海麵上開著大朵大朵的像是蓮花一樣的花朵,卻比蓮花更要精致,花瓣是透明的,每一瓣裏的脈路都清晰可見,紋路裏流動著藍色的液體,發著不規則的光,映著紫色的海麵,簡直像是童話一般虛幻。
黑霧托著她慢慢下落,正落在蓮花的中心,那蓮花的中心大得像是一把撐開的雨傘,花瓣隆起的高度幾乎沒過她的頭頂。
無相落在她麵前,黑霧中的人形漸漸清晰,那是個麵目清秀的男子,身材高大,高眉薄唇,一雙深黑的眼睛帶著冰冷的笑意,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
他向布省心伸出手來,她本能的後退一步閃避開,冷冷回視他, “這才是你的真麵目?”
“這是你心裏,我該有的樣子。不是嗎?”無相放下停在半空的手, “你的個性跟你母親一模一樣,都那麼倔強。”
布省心又是一陣惡心, “你不許提起我的娘親。她恨你!她恨你們!”
“是麼?”無相冷笑一聲, “湘兒對你這樣說的?”
湘兒,是娘親的閨名嗎?從這個無恥之徒口中說出娘親的名字,她覺得是一種侮辱, “是不是又怎樣?你沒資格知道。你以為我會認你這樣的爹嗎?”
“布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從沒把你當做我的女兒。你的出生,完全是為了我與海王成就大計。若不是湘兒一時心軟將你偷走……不過,我對湘兒是喜歡的,這也是她破壞了大計,還能活到現在的理由。”無相說得很平靜,就好像布省心真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不過是個連路過都不會對視一眼的陌生人。
她冷冷的看著他,心裏卻是一片淩亂,不知道該為他的態度高興,還是該為自己悲哀,雙手在袖中握緊,胃裏的絞痛越發厲害了,她忍住痛感, “你到底想說什麼?”
無相的視線下落到她的小腹間,雙手負在身後, “難道你看不出,我在討好你嗎?”
“你想要什麼?”布省心緊張的看著他,額頭上沁出一顆一顆的汗珠。
無相又看向她的腹間, “我不是說過,當年因為湘兒,我和海王的大計落空了麼?這事既然是因你而起,自然也該由你來終結。”
“沒什麼別的廢話我就先走了。”布省心轉身跳入花瓣的縫隙之間,落入青紫色的海水中,雙腿遇到水,自然就化作了魚尾,她在水裏,行動比在地上輕快自由得多,這似乎是一種本能,很快便遊出去了很遠。
回轉身去,冒出水麵,無相仍然站在那朵大蓮花的中心,雙手負在背後,靜靜的看著她,那種感覺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就好像被餓狼盯上的羊,早晚會被咬斷喉嚨的感覺。
布省心轉身沒入水中,向岸邊遊過去,上了岸之後再回頭,那個無相已經不見了。她從水中上岸,魚尾又變回了雙腿,那雙好美的鞋子卻不見了,她光著腳在地上走兩步,腳底的皮膚變得好敏感,分明是水草,踩上去卻像是砧板一樣紮腳,疼得她滿頭大汗。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腳底那種鑽心的疼最終讓她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雙腿上青一塊紫一塊。胃裏又是一陣翻滾,偏過身子幹嘔了兩聲,忽然頭暈眼花。她伏倒在水草之上,沒有力氣再動,汗水濕透了衣衫,感覺像是快要脫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