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話 出山(1 / 2)

就在那一晚,落月在我身上成功地下了她的赤血蠶。她獲得了她想要的效果,那蠶每月吸食她血液,三年而成,現在進了我的身體裏,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即使超出我身體負荷範圍,我也能乖乖聽從。

確認了這一點以後,落月很滿意。她拎起我,幹淨利落的把我丟出了蠶房。我咬著牙,一步一步向外麵爬著,想起了那天的璃花燼。他把我抱在懷中,懷裏有和師傅一樣的淡淡的花香氣。我騙我自己說,在那一刻,他畢竟也是憐愛我的,就和他愛其它女子一樣。他會可憐我年歲尚小,會像我夢裏那般對我伸出手,說不論怎樣都能幫我。

這時候,有個啞巴下人走過我的身旁,我抓住了他白色棉布衫的下擺。

“穀主在哪裏?”

那個下人看了看我,又看看四周,用手指了指泉水的方向。

“你,可不可以幫幫我,……背我過去?”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羞於啟齒,怎奈我眼前天旋地轉,發著燒,卻渾身冷得顫抖。

下人看看我,猶豫了一下,但他馬上看見了我充滿血汙的雙手和身體,於是幹脆利落的搖了搖頭。他很小心地把他的白色下擺從我手中抽了出來,仔細檢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真真再沒半點力氣,隻好伏在地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心想:“無花淵璃花燼是個潔癖,沒想到整個下人也都有樣學樣,真是沒勁。”

好在不多會兒,那個下人跑回來了。他手裏拿了一條繩子,在我兩個手腕打了個結,像拖一頭死豬一樣把我拖了出去。

晚秋之夜,有風輕送。璃花燼在一棵雲鴉樹下撫著琴,翠雀在一旁坐著,膝蓋上放了一籃子藥草,正在托著下巴專心聽琴。下人把我拖至泉水中央的那道橋上,對著璃花燼和翠雀鞠了一躬,便匆匆收起繩子走了。

翠雀本應該是立刻跑過來看我的,但她沒有動,她看了看璃花燼,璃花燼隻是安靜的將一曲終了,才靜靜地說:“翠雀,你把她拖進泉水裏,然後就先回去吧。”

翠雀仿佛等這句話已久,箭一般的衝過來,眼裏盡是焦急之色。她背對著璃花燼摸了一把我的額頭,從懷中的籃子裏挑出一片葉子塞進我的嘴裏。然後她抱著我,很輕柔地幫我解開外袍,將我放進泉水中,慢慢退下。

我的頭靠在岸邊,璃花燼走到一邊,矮下身跟我講話。

他看我的樣子,好像我真的是一頭可憐的、落難的小獸。

“怎麼你每天都混得慘兮兮的呀。”他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已經沒有力氣跟他天南海北的胡扯,我閉上眼睛,說:“穀主,我想回去了。”

璃花燼道:“進的來無花淵的人,從沒有一個人可以離開的。我知道——落月若是欺負你,你也該順從著點,她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

有一顆眼淚順著我的臉龐滑下來,我說:“不是的。我不是委屈落月欺負我,我是想爹娘,也想我的師傅。隻求穀主放了我,讓我回家。”

璃花燼臉色一冷。“上次你師傅的回信,你寫了麼?”

我不知道他為何沒有來的提起這個,搖了搖頭道:“沒有,他隻說要我滿月時去穀口迎他。”

他捏起我的下巴:“那麼你還真準備去了?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師傅的仇不共戴天?你既投入我門下,就該拜我為師,求我收留?”

我搖了搖頭:“雲筆此生隻能有一個師傅。”

他猛的站起來,黑袍的邊角輕輕掃過我的臉。他做出很高興的樣子,滿不在乎的對我說:“張雲筆,怕是你還不知道。入我穀者,往來無一生還。我路兩旁,蠓蟲毒蛇無數,雲鴉似錦蝕人心肺。你當初入穀口,已是奄奄一息,翠雀所為你療傷所用之藥,包括你所浸這溫泉之水,月下共飲之酒,無一不毒。隻是這些毒交相作用,並不會使你痛苦。你若是離開了無花淵,恐怕連一天也難以生存。如今你身上百毒橫行發作,隻是你每日嗅著這一穀雲鴉的味道,鎮痛安寧。你若是離開了,怕是痛的一刻也難以忍受。若是不信,你盡管去試試好了,這穀中無一人攔你。”

他拂袖而去,我臥在水裏閉著眼睛,感受兩行淚痕的刺痛。他是騙我的,我對自己說。落月打小生活在這裏,必然也是一身毒素縱橫,然而她就可以跑去不歸堂隨便玩上幾個月。我心中暗自打算,再過幾日,燒退了,我也知恩圖報,不做無花淵的叛徒。我在穀口迎到我師傅,就直接跟他走了,也不把他帶進無花淵攪進這沒完沒了的禍事中。

幾日後,到了滿月的傍晚,西沉的日暮將要看不見,雪雕站在我的肩膀上,我穿著一襲下人的白衫,在幾日赤血蠶的折磨下,兩頰都陷了下去。我因為來的時候也沒帶什麼,自然走的時候也沒牽掛。隻是將師傅給我的彩綾握在手中,想著一會便能看見藍予,讓他帶我離開,心裏又是緊張,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