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路可走(1 / 2)

“嘎吱!”

破舊的11路鄉村公交車屁股後麵帶著一路滾滾灰塵,在鏽跡斑斑的“青泥窪鎮”站牌前突然一個急刹車停下。

穿著白體恤、牛仔褲的錢多剛跳下車,公交車就轟鳴一聲,屁股後麵噴出一股黑煙狂飆而去。

“呸呸呸!”狼狽地從灰塵和黑煙中逃出來,錢多吐著嘴裏的灰土:“一天總共就開三趟,急什麼急?”

回應他的,隻有遠去的轟鳴聲和一條黃色的灰塵長龍。

八月中午的陽光依然毒辣,曬在身上隻一會兒就讓人渾身冒汗。錢多拍拍身上的灰塵,想想還要走頂著大太陽一公裏才能回到鎮子另一頭的家,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見鬼的日子!”

過去這一年,確實是見了鬼了。

去年畢業以後,黴運就降到了他的頭上。一年之內,他換了十幾份工作。每個他待過的公司都莫名其妙地倒了黴,甚至還有被責令停業整頓和破產倒閉的。錢多發誓,他跟那些事件絕對沒有任何關係。但不知怎麼搞的,漸漸地他就成了一個“紅人“,以至於本市許多公司都知道了他的大名,統統把他拉入了人事部門的黑名單。

這次,他通過同學的介紹進了一家小快遞公司。但是,還沒幹上半天,送快遞的電動車居然被偷了!

看在同學的麵子上,老板客氣地在電話裏告訴他,今天不用上班了,並且以後永遠也不用再去了。如果他再去,就請他吃砂鍋——那麼大的拳頭。

錢多很鬱悶:“都送到最後一個快遞了……那小偷也是的,偷什麼不好,偏偏要偷送快遞的破電動車!”

實在是想不通啊!那台全公司最破的、除了喇叭不響全身都響的老祖宗級電動三輪車,有什麼值得偷的?難道是車身上歪歪扭扭的“快遞”兩個紅漆大字格外醒目,走在路上能增加回頭率?

垂頭喪氣地走了一會兒,錢多看到了自家上世紀末建的那棟二層小樓。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停在門前,他撿的流浪狗“排骨”正蹲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監視著它。

可能是怕熱,車上的人並沒有下車,隻在錢多走到跟前的時候,按了一下喇叭算是打招呼。

看也沒看那輛豐田酷路澤一眼,錢多自顧自地掏出鑰匙,開門,進門,關門。但一隻腳強行擠進了門縫裏,門沒有關上。

“錢多,見到我也不打聲招呼,太沒禮貌了!”一個破鑼嗓子在背後響起。

僵持一會兒,錢多冷著臉鬆開手,進屋給自己倒了杯涼開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門被重重地推開,一對中年男女大大咧咧地走進來,破鑼嗓子笑道:“錢多,你今天咋沒去上班?”

錢多麵無表情地轉過頭,沒搭理他。

這兩人是他的舅舅和舅媽,但從記事起,錢多就從沒這麼叫過他們。

舅舅謝凱是做家具的,當年剛起步的時候缺錢缺人,差點幹不下去。後來說動了剛剛結婚的錢多父母,鼓動他們借了一大筆錢來跟他合夥一起幹。謝凱負責銷售,錢多的父母負責生產,利潤對半分。

合夥了五年之後,工廠“負債”倒閉。謝凱的新家具廠卻在半個月後開業,比之前的規模還要大。錢多的父母還完了債務後一無所有,沒多久就雙雙去世了。

父母隻給錢多留下這一棟房子,姥姥一個人在這裏將錢多拉扯大,十多年時間舅舅一家從沒來過。但在去年,姥姥去世後的第二天,舅舅謝凱卻突然拿出一堆一看就是假冒的所謂證據,聲稱這房子是他的,叫錢多立刻搬走。

錢多無法理解,謝凱明明已經是身家幾千萬的大老板,怎麼還會看上這座位於郊區邊緣小鎮最盡頭的老房子?居然連這種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

年輕氣盛的他,麵對咄咄逼人的舅舅,衝進廚房拎著菜刀殺出來:“這房子是我爸媽留給我的,誰也別想拿走!”

最後,在鄰居們的聲討下,謝凱無功而返。隻是從此以後,隔三差五就來一次,用各種辦法想要“收回自己的房子”。

……

“上班?他會幹啥?”一聲肆無忌憚的女高音打斷了錢多的回憶,他不用看,就知道肥胖的舅媽又在用跟她身材完全不匹配的速度和靈敏,在屋子到處翻看了。一邊翻,她還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嚷嚷:“每次上不了幾天就被人開除,他不覺得丟人我都替他丟人!你說老太婆花錢供他上學有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