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見曹操這般愴然,略作斟酌道:“在下如此輕易的毀滅曹公在徐州的苦心安撫,心下也自不安。”
曹操苦笑嗟歎道:“枯魚過河泣,何時悔複及。如今中原的局勢已被拖入不可知的漩渦。在下前有襄樊之失,後有新野之敗,若此戰失利重蹈許昌覆轍,必將眾心披靡三軍瓦解,非但兩都難以固守,便是黃河以南之地亦皆無法保全。在下辛勞半世創立的基業,恐怕要拱手讓與伯符了。”
孫策謹慎的回道:“曹真以西都為依托,統領雍涼之兵窺視漢中,曹公兩都難以固守之言,是消遣在下。”
“西州不寧,周而複始,若我擊潰伯符,尚可彈壓,否則必將再生叛亂。”曹操搖頭道,“伯符不了解韓遂。此人出於邊庭之郡,雖讀孔孟之書,卻成一方匪首,其所領鎮西將軍之職,不過李郭亂政時為穩固後方餌之的體麵身份罷了。韓遂所求者並非縱橫四海,而是割據黃河以西之地稱雄。我若舍東都,戡平西疆之事,便留待伯符施為了。”
孫策想了想道:“在下惶恐。就算諸事皆從我願,倘若放走了曹公和陛下,勝負亦在兩可之間。”
“若我敗績,必不奉天子歸河北。”曹操坦然道,“河北之地已屬魏國,若將漢天子遷至,豈非一國二主,空自貽笑後人。何況伯符必定指責在下此舉為叛逆劫持,倒持幹戈授人以柄的蠢事,我不屑為之。”
孫策一時有些恍惚,仿佛對談的不再是那個武略出眾、滿懷救世之誌的曹孟德了。在他默然之際,聽得曹操歎道:“我平生以官渡之戰最為自豪,可惜此戰我雖贏在戰場上,卻輸在朝堂上。袁紹雖然是蠢材,但其挾豪強以自重的為政之道,終究不是錯的……”
孫策誠懇的道:“曹公的唯才是舉,是在下極為推崇的。”
“唯才是舉,選吏唯試其才,使衣冠之徒趣利射祿,此舉與孝靈皇帝的鴻都門學有何不同?重用寒門宵小,是不識時務,不識時務……”
孫策默然,兩人相對無語佇立良久,曹操終於道:“來日不可待,往事不可追。過去之事難以更改,吳國公與孤各自珍重吧……”
孫策恭謹的回禮:“也請殿下保重。”
曹操一揮馬鞭,撥轉馬頭離去。 孫策猶豫了片刻,突然道:“殿下……”
“吳國公還有何話欲對孤說?”曹操勒住戰馬,卻不回身。
“在下已擬定新的選官製度,從此以後州郡推薦的人才以德才、學識、門第予以平評定,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按等級授予官職……”
曹操策馬離去,聲音遠遠的飄來:“伯符,論心機謀略,我佩服你三分;論統兵馭將,我佩服你五分;論為政之道,我佩服你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