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霸果然見識過人。”周瑜鼓掌道,“如興霸所說,益州兵弱,無力爭雄,江州必可一鼓而下,這一節自然不用擔心。我擔心的是夔門的水道。”
“到了再擔心也不遲。”甘寧道,“以現在的水勢,大概明日清晨便能到夔門,若是枯水的時候,還能再快些——逆水行舟就這點難處。”
“水勢大些能拖高水位,過灘過哨時不容易撞到礁石,也未必就不好。”周瑜道,“船行慢些不是難處。襲取江州雖然無法保證萬無一失,但是除非龐統預先洞曉了機謀,派出信使急報,否則萬萬來不及。”
甘寧搖頭苦笑道:“水勢太大操舟不易,過夔門時一個反應不及,可是要送命的。”
三月初九,清晨。
江東軍在一處平靜的江麵上沉下矴石,休整了一個時辰,方才繼續前行。用不多時,甘寧用力一推棹頭,放聲高喊道:“夔門到!錦帆開路,江水退避!”
後麵船上的水鬼營士兵一聲聲應和道:“錦帆開路,江水退避!”
夔門兩岸斷崖壁立如削,高數百丈,江麵寬不及一箭之地。江心中幾塊大石被江水衝的光滑潔淨,要過夔門,一定要經過大石與北側赤甲山之間的狹窄水道。
離夔門還有兩三裏之遠,便能聽見江水呼嘯奔騰的巨大咆哮,令人心悸。甘寧將周瑜一腳踢入船艙:“別在這裏給老子添亂。都抓緊了,這個時候跌出去,誰也救不得你。”
說了這話,甘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牢牢的把定棹頭,兩舷劃槳的士兵臂上發力,走舸向著江心的巨石直衝而去。江水流急,撞在石麵上碎玉亂飛,江麵下卻暗流湧動,分為兩道,若是對著大石與赤甲山之間的空檔駛去,反而會被暗流衝開撞上大石,舟毀人亡。
甘寧再喝一聲:“江心石!”
後麵把棹的士兵一個一個的高喊道:“江心石!”十艘走舸向著夔門直衝而來。
雖然逆水行舟,走舸速度卻快,距江心石越來越近,甘寧縱然對翻騰的長江毫無懼意,此時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船身猛的一震,甘寧順勢將棹頭一推,走舸擦著江心石的右側竄了過去,石頭上彈起的水珠砸在甘寧的臉上,如同用石子砸中一樣疼痛,甘寧卻渾然不覺,喝道:“左舷上槳!”
走舸雖然避開了江心石,卻被轉了方向的暗流衝開,直向著赤甲山的峭壁撞去。左舷劃槳的軍士掄臂如飛,右舷劃槳的軍士則非常默契的放緩了劃槳的速度,甘寧將棹頭奮力回拉,走舸靈巧的轉向,衝出江心石與赤甲山的逼仄,在白浪遮蔽中竄入夔門後寬闊的江麵。
甘寧鬆了一口氣,再喝令左右舷加槳幾計,待進入水流較平緩的地方才將棹頭交予一名經驗豐富的水鬼營士兵,然後回頭張望:也不知道後麵的走舸是否都能安然過來。
一艘一艘走舸呼嘯著迎浪而上,衝過江心石,但是第八艘卻出了問題。走舸的速度實在太快,沒有完全避開江心石,左舷隻在石上碰了下,整條船便巨震著向右側傾覆,江水咆哮著將這艘走舸拋向赤甲山,摔的粉碎,後麵的兩艘走舸不及避讓,頃刻間也被滔天的白浪吞噬了。
“十艘舟船僅僅損失三艘,也是前所未有的。”甘寧歎了一聲,向著夔門方向單膝下跪,行以軍禮,話語中的無可抗拒重重的壓在每個人心頭,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