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人心渙散,城中的糧食也不夠了,再輸一陣我們就會徹底崩潰。”蒯越看著傅巽的眼睛,“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以性命博這一注!”
傅巽搖頭道:“異度,不是在下貪生怕死,如我之前所說,我們手中能令孫策心動的籌碼實在不多。”
“一座江陵城,荊州牧的印信,劉表的墳墓,劉琦和我的性命!憑著這些,難道不夠我再賭一次?”蒯越喘息著,“這個時候,任何東西我都不惜放上賭桌!”
建安六年七月初五,江陵城外,江東軍軍營。
孫策臨桌批閱公文,手中走筆如飛,坐在一旁的周瑜將長琴橫擺在腿上,若有所思的撥弄著。
甘寧掀開了中軍大帳的簾子稟道:“主公,江陵城遣使來見。”
周瑜手上不覺微微用力,長琴的琴弦竟然一次崩斷三根。
孫策怔了一下,周瑜精通音律,對樂器一向愛護有加,這張長琴是他心愛之物,就算天氣如何幹燥,也未曾見過一次斷三根弦的情況。孫策將筆擱在一邊,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公瑾最近是有些懶散,此琴疏於保養,斷弦也屬正常。”
坐在周瑜對麵的賈詡拈須微笑道:“聞弦歌而知雅意,公瑾斷弦之曲,令人聽出夙願得償的意味。”
周瑜抬眉笑道:“文和先生果然敏銳,可稱是在下的知音。”
甘寧是叱詫疆場的豪傑,不耐煩聽這些不相幹的對答,再向孫策請問道:“主公,江陵城來使在外等候,見是不見?”
“見,當然得見。”孫策冷笑一聲,“雖然他們已經沒有什麼籌碼可以用來與我們談了,但我的確很有興趣看看蒯越這次還能耍出什麼花招。”
甘寧領命出帳,向等候著的傅巽一拱手道:“我家主公請先生入帳相見。”
“有勞將軍了。”傅巽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正準備入帳,卻被甘寧拖住了胳膊。甘寧手上暗暗用力,故作凶狠的低聲道:“先生,前幾日我曾教貴軍一個名為張奎的使者死得慘不堪言,隻因他想要刺殺我家周公瑾將軍。”
傅巽雖然名為監軍,但何曾見過這等陣勢,一時間麵無血色,口不能言。
甘寧忽的展顏一笑,臉上戾氣盡去:“先生,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前車之鑒,跟您分享一下。請先生自重。”
“多謝將軍提點,在下明白,在下明白。”傅巽急忙低頭行禮。
甘寧鬆開了手,將大帳的簾子卷起,掛在門框上,向傅巽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傅巽定了定神,躬身進帳,向帳中三人施禮道:“荊州東曹掾、江陵監軍傅巽,拜見君侯、周將軍、賈先生。”
“素聞傅公悌瑰偉博達,有知人之鑒。今日得見高賢,大慰平生。”孫策微微起身還禮,“在下原來不知公悌竟有豫讓專諸之勇,曹沫荊軻之能,否則怎會來我營中行刺殺之事?”
“君侯取笑了。之前蒯太守一時鑒事不明,為小人所誤,得罪了周將軍,至今仍痛悔不已,故特命在下向君侯及周將軍致歉,同時約定獻城投降等一幹事宜。”傅巽從懷中取出一張裝裱精細的布絹,呈上前去,“這是蒯太守親筆所寫的降書,請君侯過目。”
孫策接過布絹展開,見上麵寫道:
“荊州江陵太守蒯越,拜上吳侯、討逆將軍:
越受劉氏厚恩,本當與江陵共存亡。然以今日事勢論之:用江陵一城之兵,當江東百萬之師,眾寡不敵,海內共見。江陵將吏,無論智愚,皆知其不可。在下不顧生死,與將軍相抗,非自負其能,欲以卵敵石,蓋追劉氏厚恩也。日前荊州牧新喪,劉琦小子,不顧孝義,自立為一方州牧,擅作威福,有功不賞,無罪受刑。越係舊臣,見荊州有累卵之危。心實恨之!伏聞吳侯誠心待物,虛懷納士,越願獻上江陵,率眾歸降,以保一方安寧。泣血拜白,萬勿見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