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在別處
壓卷之作
作者:彭霖山
第一章 九華山醜女彷徨
淨土庵靚女解難
正是萬木凋枯、寒鴉哀嚎的季節。坐落在九華山上的幾十座寺廟殿閣也已鍾鼓寂寂、冷落蕭條了。然而,此刻在這山頂卻還徘徊著一位年輕的女孩。
她的長相極其醜陋:腰身粗短,胸脯扁平。那張麵孔布滿了疤痕,黃黑之中泛紅;尖小的鼻子上是兩隻似閉非閉的混濁眼睛,好不駭人!
這位可憐的女子叫方芳。她原來的模樣當然不是這般醜陋難看。隻因今年春上,她乘坐的Y市駛往H市的小客輪突然途中發生火災,乘客競相逃命。本來,方芳的位置屬於脫險佳地,可是這位善良的姑娘為了搶救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自己卻被烈火灼傷毀容。當她傷愈出院後,第一次從鏡子裏看見自己這副“尊容”時,不由驚駭得尖叫一聲,鏡子失手掉落在地,碎成了幾塊。她悲痛欲絕地暈了過去。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活在世間還有什麼意思呢?不錯,方芳開始也曾經有過輕生的念頭。可她繼而一想,與其作踐生命,不如找個離塵脫俗的淨處超脫自己。所以當她打聽到了這座佛教名山上有不少庵堂時,便萌生了削發為尼、遁入空門的念頭。她幾經輾轉,終於登上了九華山。
這山上的寺庵果真名不虛傳,星羅棋布,舉目皆是。尤其是寺廟中前人留下的墨寶、碑刻,使這位高中畢業生特別感興趣。
不過,最使方芳感到驚奇和有興趣的還是山上殿堂裏供著的那尊“肉身菩薩”,又稱“應身菩薩”,迄今已有三百五十餘年,一直暴露在真空中,不腐不壞。據傳,乃明代正德(1506—1521)年間,二十四歲的僧人海玉,因“愛九子之靈氣,慕地藏之宗風”,而來到九華山,在山洞內結廬隱居,以野果為食,戒律清嚴,刻苦修行一百零二年,圓寂時一百二十六歲。並留下遺墨:老叟形骸百有餘,幻身枯瘦法身肥。岸頭跡失魔邊事,洞口飛來格外機。天上星辰高可摘,世間人境永相離。客來問我歸何處,臘盡春回又見海。
方芳讀罷這“肉身菩薩”的遺詩,不禁擊掌讚歎,產生一片敬仰,也更堅定了自己遁入空門的信念。她向一位老和尚討來筆墨,竟然也揮毫盟誌:
三春花已落,何處再尋春?
解脫煩惱者,蓬萊觀世音。
寫罷,離了大雄寶殿,徑直朝那些尼姑聚居的庵堂走去。
孰料,事情並不像方芳所設想的那樣一帆風順。盡管她的足跡幾乎踏遍了九華山上所有的尼姑庵,傾訴了自己的遭遇和願望,懇求收留進庵,然而,那些師太們的答複幾乎如出一轍:“削發為尼,須經有關部門許可,才能登記進庵。我們豈敢隨便收人!”
方芳此間人生地不熟,怎知向何處申請?又能否得到批複?思索再三,決定采用“耍賴”的法子,先將身子“賴”進庵堂去。
她選擇了山上中心地段的那座“淨土庵”,一直跪在門口,並聲明若不收留她削發為尼,定然長跪不起。
開始,眾尼姑還以為這醜女鬧著玩兒,或者精神不太正常。後來,發現她果真虔誠肅穆地跪了整整一個上午,老師太這才慌了神,急忙派人報告了山上的管理部門。
方芳跪的時間長,自然腰酸腿疼,頭暈眼花,渾身像針紮似的難受。然而,她卻頑強地挺住了。尤其是每當她的目光落在庵門口的那副對聯上時,便像紮了嗎啡針似地興奮起來。你瞧——“念佛堂名聲在外,淨土庵樂在其中!”
方芳盡管想著這般美哉斯言,咬緊牙關挺著,又哪知,精神力量畢竟不能長時間支撐體力消耗。挨到午後,又是一陣耳鳴眼花,天旋地轉。她終於挺不住了,身子一歪,“咕咚”倒地。耳畔隻聽得幾聲“阿彌陀佛”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方芳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躺在一輛出租車裏。一串淚珠從她的臉頰上無聲地淌落下來,心中自然明白,自己遁入空門的願望已像肥皂泡似的破滅了!
“哭啥?上上好的一位才女,有啥想不開的心思,非要遁入空門不可呢?”一個溫柔而又甜蜜的女人嗓音,附在耳畔輕輕安慰著。
方芳這才感覺到,自己的頭正枕在一雙女人的腿上,睜眼一看,原來是位同齡姑娘。
“我叫阮圓圓,年齡比你大幾歲,你就叫我阮姐吧。”對方自報家門後,又用手指頭親昵地在方芳額頭上戳了一下:“人家不願收留你,為啥還要耍賴呢?”
……方芳啞然。
圓圓又柔聲安慰道:“我什麼都知道了,你應當堅強起來,我們一塊兒下山後詳細談吧!”
車子駛進了繁華鬧市,正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候,街道兩旁的霓虹燈閃爍著,變幻著,神秘地眨著眼睛,仿佛也猜不透這個“謎”。
圓圓拎著手提箱招呼方芳下了車,在一家旅館的雙人間下榻了。
柔和而又明亮的燈光,這才讓方芳將圓圓打量了個仔細。“啊!”她不禁從內心發出了一聲讚歎,壓根兒沒想到,對方竟是如此的漂亮!
瞧,那嬌巧的身段,那似玉的肌膚,那豐滿、高挺的乳峰,還有那鵝蛋臉、桃花腮……羊毛衫裹在身上曲線流溢……一顰一笑,萬般風情。
方芳倏地驚醒過來,尷尬地笑了笑,喃喃道:“阮姐,你……真美!”
圓圓歎了口氣:“光貌美有啥用場,說不準還是災難哩!”接著,話頭一轉,作了番自我介紹。說自己原是深圳某大商場的售貨員,在全市舉辦的“微笑靚女”評選活動中選票最多,上了電視,享受過免費香港十日遊,玉照做過好幾家雜誌的封麵,印過掛曆。但她仍嫌這售貨員工作出息不大,所以便又辭了職,準備與人合資經營辦一家企業。這次繞道九華山,特意朝神拜佛,燒香還願,求菩薩保佑幹出一番大事業來。不曾想,在山上撞見了方芳,特別是發現了她的題詩後,更擔心會出意外,於是便悄悄地尾隨跟蹤。直到方芳在淨土庵前向老師太傾吐了自己的遭遇和心願後,圓圓更有一種拔刀相助的衝動。所以,當方芳在庵前長跪懇求無效後,她便趁方芳昏迷之際將她抱上了一輛出租車,一道下了山。
方芳聽罷,激動地垂淚道:“阮姐,可惜你隻能助我一時,不能助我一世啊!”
圓圓聞言,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妹妹,你這話好沒誌氣!人家張海迪下肢癱瘓,依然雄心勃勃著書立說;蘇聯作家保爾·柯察金雙目失明,寫下了長篇巨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比比人家,你不缺手,不缺腳,就因自己毀了容便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難道不感到羞愧嗎?”
圓圓雙手搭在方芳肩上,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脈脈含情地盯著她的臉部,一字一頓地:“方芳,睜大雙眼看著我,從今日起隻要你跟在我身邊,我們同患難,共安樂!阮姐吃稠的,決不會讓你喝稀的,行麼?”
方芳鼻子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顫聲應道:“阮姐,我能夠為你做些什麼呢?”
圓圓咯咯笑了:“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讓我們共同向生活挑戰,和命運搏鬥!”
“和命運搏鬥!”這話宛如電光石火倏地點燃了方芳那顆沉寂了的心。眼前的圓圓仿佛真個成了南海觀世音的化身,她不由得又揮毫寫下了一首即景詩:
淨土庵前幾彷徨,此身已欲付汪洋。
妙語竟藏回春力,感謝阮姐救迷航。
第二章 設圈套貌美心醜
落陷阱引火燒身
當方芳沉浸在甜蜜的美夢之中時,阮圓圓卻一直未曾入睡。她仰躺在被窩中,大睜著雙眼,在黑暗中編織著一個裝飾自己的美麗花環。
阮圓圓確實在深圳市某大商場當過售貨員,當選過“微笑靚女”,那漂亮迷人的臉蛋和嬌巧婀娜的倩影,也確實上過電視,印過掛曆,做過雜誌封麵。然而,遺憾的是,在與外商交往中,她竟然錢迷心竅,暗中幹起了賣淫的勾當,被商場除了名。雖然丟了鐵飯碗,但阮圓圓自信憑自己一副花容月貌,在這燈紅酒綠的開放特區,何愁無處下“金鉤”?她照樣自由放蕩,賣身賺錢,再次被公安部門抓獲,遣送回了Y市。這樣一來,圓圓當然不想重蹈覆轍了。經過一番苦苦思索,才選擇了一個最佳方案——尋找一位經濟實力雄厚的企業家作為自己的丈夫,這樣不就照樣可以吃喝玩樂,誰也管不著了。
為了襯托自己的美,阮圓圓別出心裁地從某雜誌上學來了這麼一手“絕招”——西方世界裏,一些年輕漂亮的闊小姐、貴婦人為了顯示、襯托自己的美貌多姿,經常特意選擇那些醜陋不堪的女性作為隨身的女傭,以醜襯美。
阮圓圓由此受到啟發,決心也要物色一位醜陋的女性作為自己的陪襯人。然而總難遂願,因為她條件也太苛刻了,一要年輕的單身女性,二要貌醜但又不是純粹的殘疾人,三要有點文化素養,性格溫順。這樣的“陪襯人”自然鳳毛麟角,但圓圓到底還是無意中遇上了方芳這個合適人選。
可憐的方芳壓根兒沒想到自己無意中落入了人家的圈套。從此,她被圓圓牽著,來往於Y市和H市之間,出沒於舞廳、旅館之中……
通過電台、廣播和報刊等媒體,阮圓圓終於很快瞄準了H市華夏時裝公司年富力強的總經理金貴。他在“而立”之年才完婚,婚後第二年,妻子被病魔奪去了生命,至今光棍一條。其間,雖然登門求婚“填房”者絡繹不絕,金貴卻一直婉言相拒。
也難怪啊!原來這位華夏時裝公司的經理不僅腰纏萬貫,家大業大,而且又長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在H市有“美男子”之稱。似這般“財”貌雙全的男子漢,女性們如何不生愛慕之心,競相追逐呢?
阮圓圓決心要捕獲這個引人注目的“目標”。她讓方芳代筆寫了一封封感情深摯的求愛信,寄給了這位金經理。誰知一直是“泥牛入海無消息”。最後,她幹脆拋頭露麵,親自登門拜訪。熟料金貴又是成天不落屋的大忙人,自然難以見麵。阮圓圓並不死心,有一次單槍匹馬徑直闖進了金家的大廳。
“喂,幹什麼的?”隨著一聲氣勢洶洶的吆喝,從裏屋閃出一個狗熊似的大漢來。隻見他生得凶神惡煞,頭像笆鬥,上唇豁裂,鷹鉤鼻子,暴牙外露,眼神凶狠。
圓圓打了個寒噤,內心思忖:“這醜鬼八成是看門的。”於是賠著笑臉解釋著:“我找金經理。”醜鬼色迷迷地盯著眼前的絕色佳人,眼窩內露出一種攫取的目光,恨不能將她一口吞了。
“醜鬼,惡心!”圓圓心中恨恨地罵道,嘴裏卻催促:“喂,你們的經理呢?”
“啊——”醜鬼猛然驚醒,齜牙咧嘴地笑了,“我家主人赴香港聯係生意去了,請留下地址,我將隨時與小姐聯係。”
圓圓點點頭:“我住芙蓉賓館一部三三一房間,叫阮圓圓,可以用電話傳呼。”
醜鬼點頭哈腰地記下了,將圓圓畢恭畢敬地送出了大廳。次日晚上,圓圓和方芳正在房間看電視,服務員突然朝她們呼喚:“阮圓圓接電話!”阮圓圓抄起話筒一聽,傳來了一個柔和的男低音:“我是華夏時裝公司的總經理金貴。你是阮女士吧?很遺憾,我今天下午才趕回家,明天清早又要趕火車去北京參加一個企事業家的表彰大會。實在沒時間接待你了,特意在電話裏向您表示歉意,請原諒!”
“不不不,我隻求和你見上一麵,哪怕是一分鍾也行,務必請金經理賞個臉!”圓圓唯恐對方掛上電話,幾乎一口氣說完了這幾句話。
“……”對方不吭聲了,似乎在沉吟著。
“金經理,我有急事要找您哪!”圓圓哀求著。
“好吧。”話筒裏傳來這兩個字,圓圓便迫不及待地搶過話頭,“我馬上趕來!”
“這樣吧,我就擠出半個小時,你速到芙蓉公園門口來,有輛小車接你!”
“好,不見不散!”圓圓狂喜地扔下話筒,一把拉上方芳,來不及解釋,便朝外疾步奔去。芙蓉公園門口果然停著輛小車,司機老遠就直著嗓子喊道:“哪位是阮圓圓女士?”圓圓迎上前去:“金經理呢?”
“他在前麵一家酒樓等你,快上車吧!”司機邊說邊打開車門。圓圓拖著方芳上了車。
小車像箭似的朝前射去,穿過霓虹燈閃爍變幻的繁華鬧市,徑直駛向城郊。
方芳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急忙附在圓圓的耳畔道:“剛才他不是說金經理在前麵一家酒樓等您,怎麼開到郊外來了?”
圓圓此刻沉浸在興奮中,毫不在乎地回答:“也許是市郊的一家酒樓!”
“不對!”方芳指著窗外黑沉沉的一片,焦急地提醒道:“這裏連燈光都不見了,哪裏還會有酒樓?分明是野外,當心上了人家的圈套!”
這麼一提醒,圓圓頓時也感到不寒而栗。盡管自己是情場老手,但此刻若是遇上了一群色狼,她同樣也會招架不住。更何況,自己獵取金貴的計劃不就落空了!想到此,她急忙在司機的肩頭輕輕拍了一下:“師傅,你怎麼把我們帶到郊外來了?”
司機隻當什麼也沒有聽見,反而又換了一個擋,小車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駛去。
怎麼辦?圓圓和方芳在黑暗中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尤其是圓圓開始充分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憑她走南闖北的經驗判斷,這無疑是一起有組織、有計劃的行動,危險正一步步朝她逼近。而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見店,路上行人絕跡,車速又這麼快,要是推開車門跳下去,無疑會粉身碎骨,她可沒這份膽量!
隻有方芳依然沉著鎮靜。一來她已經預料到“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色狼們的目標自然在漂亮的圓圓身上;二來又意識到既然落入了陷阱中,光焦急也不行,隻有臨危不亂,才能出奇製勝!
果然,不一會兒小車減慢了速度,對麵駛來了輛大卡車,雪亮的車燈時閃時滅。倏地,方芳情急生智,猛然奪過圓圓手中的坤包朝外麵一扔,隨即尖叫起來:“快停車,包掉了!”司機來不及思索,當真“嘎”地刹住了車。說時遲,那時快,方芳早已敏捷地打開車門,推著圓圓下了車,朝後麵便跑,正要攔住迎麵駛來的大卡車,不料,這車子擦身疾駛而去。
“快跑!”方芳隻得扯著圓圓的胳膊,往旁邊一條山徑小道跑去。
“站住!”司機急忙棄車追了上來。
兩個女人還沒跑上一陣,便氣喘籲籲,汗濕衣衫,尤其是阮圓圓“呼哧、呼哧”地上氣不接下氣,像一團稀泥癱了下來。而身後,那頭色狼正一步緊一步地攆上來,眼見得又要落入他的魔爪了。
方芳拖不動圓圓,隻得狠狠心,俯身說道:“幸好天黑。你就躺在這裏,我去引開這條惡狼!”說罷,果真迎著不遠處的那個黑影,跌跌撞撞地上前去。不一會兒,便傳來兩個人的撕扯扭打聲……
過了一會兒,便又靜了下來。隻聽得那輛小車發動朝前急馳而去的聲音。
圓圓長長地舒了口氣,急忙爬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馬路上摸去。湊巧,前麵又閃現了兩柱雪亮的車燈光。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招手呼喚停車……
第三章 風流女智纏情郎
憨厚人狐迷心竅
伏爾加小車的後座端坐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美男子。修長的身材,劍眉鳳目,臉似芙蓉,溫文爾雅。當披頭散發的阮圓圓一閃現在車頭前招手呼喚時,他便吩咐司機及時停了車,並從車窗中探出半個身子,溫和地問道:“碰上了什麼難處麼,姑娘?”
“先生,我遇到了流氓,請把我捎回H市去!”圓圓湊近前來央求道。
“啊!”美男子一愣,隨即迅速推開了車門,“那就請上車吧!”
圓圓連聲“謝謝”都顧不上說,便一閃身鑽進了車裏,就坐在美男子側邊。轎車朝H市風馳電掣般地駛去。
“要不要上公安局報案?”美男子瞟了身旁的這位女性一眼,關心地問道。
“謝謝,不用麻煩。流氓讓我給甩了,沒讓他占到便宜。”圓圓恢複了神態,搖頭謝絕。
“就你單身一人?”美男子不勝驚訝。
“可不。”圓圓撒謊自吹了。
“弱女鬥流氓,不簡單!”美男子連聲讚歎。
說話間轎車駛進了H市,閃爍變幻的霓虹燈又撲麵而來。
“請問姑娘,在何處下車?”美男子溫和問道。
圓圓胸有成竹,隨口說了一個地址。
“啊!”美男子頓時麵露驚訝神色,朝對方又打量了幾眼,狐疑道:“你認識金貴?找他有何貴幹?”
圓圓冷冷一笑:“我們素昧平生,可我要找他算賬!”
“啊!”美男子又是一驚,脫口應道,“我就是金貴啊!”
哈,就像身旁響了枚炸彈,這回輪到圓圓驚得瞠目結舌了。她真想不到大千世界中竟會有如此巧合的事,自己日夜挖空心思要尋覓的對象,這會兒竟然像變魔術似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豈不應了一句老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頓時,又驚又喜,又羞又窘,倉促間竟想不出對答的詞兒。
“請問姑娘,金某人究竟有何過錯,勞你興師問罪?”盡管話語有點尖刻,但說得心平氣和。“金經理,恕我衝撞。但這事確實和你有關,說來話長,還是到府上再詳細講個清楚吧!”圓圓穩定了情緒,轉守為攻。
“莫名其妙!”金貴無可奈何地搖頭,兀自苦笑。他是今天剛從香港返回,小車剛把他從飛機場接回來,不曾想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令人啼笑皆非。
伏爾加在金家門口停下來。金貴招呼圓圓下了車,突然又記起了什麼似的:“忘了問姑娘芳名!”
“別客氣,我叫阮圓圓,你叫我小阮就行了,別那麼文縐縐的。”
金貴點點頭。雙方落座以後,圓圓不等發問,便不慌不忙,侃侃而談。她將自己如何慕名拜訪金貴,幾次吃了“閉門羹”,後來留下地址聯係,如何上當受騙的經過一一抖了出來。後麵接下去便是為她自己塗脂抹粉編造的情節了。在這位色藝俱佳的女性麵前,金貴禁不住心旌搖動起來。
圓圓發現自己的魅力已經開始攏住了這位金經理,便又施展欲擒故縱的手段,款款欠起身子,十分得體地媚笑:“金經理,你剛剛遠道歸來,想必不勝疲勞,我不再打擾了,改日再談吧!”
“沒關係,沒關係。”金貴有點舍不得對方此刻就離開,他還想與她長敘一番,哪怕是通宵達旦。
然而,狡黠的圓圓深恐言多語失,又為了誘“敵”深入,故而婉言謝絕:“不必客氣,如果金經理肯賞臉,明天下午我在賓館宴請你,答應麼?”
“行。”金貴急忙點頭應承。
“我等著你!”圓圓落落大方地伸出纖纖玉手。
金貴緊緊握住:“一言為定。”
圓圓含情脈脈地盯著麵前的“獵物”,嫵媚地笑了,然後轉身步出客廳。
翌日清早,圓圓在酣睡中被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驚醒了。原來是方芳站在床前。她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子,結結巴巴地語無倫次:“你回來……我還沒去報案……沒關係吧……”
方芳淡淡一笑:“蒼天保佑,幸虧昨夜天黑,那狗流氓把我當成了你,劫持上車。趕到他們黑窩,一瞧我這副尊容,嚇得一個個狗逃蛇躥!”
“謝天謝地!我為你擔心了整整一夜哩!”圓圓說謊不臉紅。接著,她也把如何巧遇金貴的經過,加油添醋地大吹大擂了一番。
“如此說來,你們兩人也算得是千裏姻緣一線牽了。我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了。”方芳聽罷,拍掌祝賀。
一個“酒”字提醒了圓圓,她隨即借題發揮:“要喝喜酒還不容易,下午我在這裏宴請他,就怕你不能盡興!”
“我能,我一定舍命陪君子,不,陪姑爺,陪姐夫!”方芳嘻笑著又刮了一下圓圓的鼻子,“我倒擔心萬一把他灌醉了,你會責罵我哩!”
下午,金貴果然準時赴約來了。
在一間雅間裏,分賓主坐定之後,圓圓向金貴介紹自己的幹妹妹。
話間,一盤盤美味佳肴端上了桌。方芳搶先奪過那瓶茅台,斟滿了三隻酒盅。
“為我們有幸結識金經理,先幹一盅見麵酒!”圓圓以主人的姿態首先發出了祝酒辭。
“幹!”三人將芳烈的白酒各自灌進了喉嚨。
就這樣,圓圓和方芳以二比一的優勢,果真灌得金貴開始頭重腳輕,舌頭打結了:“不……不……不能喝了……”
圓圓見狀不由暗喜,朝方芳使了個眼色,方芳盡管也在半醉,但還記著“打賭”的誓言,驀地又舉起了酒盅:“金經理,我們再喝個雙喜臨門吧!”
“喝……喝……”金貴當真仰起脖子,又灌下了兩盅白酒隨著頭一歪,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圓圓抑製住內心的興奮,故意含嗔地埋怨著:“死丫頭,瞧你把人家灌成這副模樣,怎麼辦?還不快去服務台給金貴開個單間,讓他今晚就在此安歇!”
就這樣,醉得像一團稀泥的金貴被這兩個姑娘攙扶著安置在床上,獨臥單間。
方芳肚裏酒力也開始發作,夜幕還未降臨,她便也倒在床上,發出了輕微鼾聲。
隻有圓圓頭腦一直保持清醒。她本來喝的酒不算多,又暗中服了醒酒藥,所以無半點醉意。她想不到自己布下的機關竟能一箭雙雕,真是天助人願啊!方芳沉睡以後,她便得以脫身,胸有成竹地朝外走去……
第四章 吞“釣餌”自食苦果
匿惡人養虎成患
金貴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了,猛然覺察到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懷裏依偎著一位赤裸的女人,身上散發著芳香。他急忙拉亮床燈一瞧,竟是那妖豔無比的阮圓圓。
“啪!”還沒待他回過神來,圓圓從側邊早已伸出玉臂又熄了台燈,嗲聲嗲氣地道:“瞧我們這副樣子,亮著燈多不好意思!”
“這……究竟……怎麼回事?”金貴顯得惶恐不安起來。
“瞧你,自己幹的好事,還裝聾作啞?”圓圓的手指頭在金貴的額上親昵地戳了一下。
“我……醉了……什麼都……不記得啦……”金貴吭吭哧哧地囁嚅道。
“滑頭,討了便宜還賣乖!”圓圓舒展玉臂,一把箍住金貴的脖頸,幾乎是嘴唇貼嘴唇地嬌聲嬌氣道,“你忘了?我剛扶著你上床,你便突然發了瘋似的抱住我,把我扒得一絲不掛地抱上了床。嘻,真羞人,我嚇得幾乎暈過去……”
“真的?”金貴有點不相信自己會幹出這粗野的事,即使過去與他的妻子做愛時,也不至於如此荒唐。
金貴囁嚅著還想說點什麼,剛張嘴卻被緊貼過來的朱唇堵住了,他現在都清醒過來了,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一種原始的本能使他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仿佛一堆冰塊,在烈日炙烤下,迅速融化了……
一陣瘋狂的騷動過後,雙方都筋疲力盡地逐漸平靜下來。俄頃,又各自進入了夢鄉。
當金貴第二次醒轉過來時,窗外已經露出熹微的曙光。他擔心服務員清早進來打掃房間,發現這難堪的情景將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急忙想披衣下床,卻被圓圓一把扯住:“慌啥?咱們還有話要說哩!瞧你這樣子,仿佛在嫖娼。告訴你,我可是黃花閨女哩!”
金貴倒抽了口涼氣,吭吭哧哧道:“我的好妹妹……有話……穿好衣服再說……這個樣子……人家撞進來……多難看……”
圓圓冷冷一笑:“有啥難看?反正我們已成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怕啥?”
金貴又暗吃了一驚:“夫妻?我們……隻接觸過兩次……互相還不了解啊!”
“不了解?那你為啥占了人家的身子?圓圓反唇相譏。
“你……”金貴又氣又急,急得啞口無言。
圓圓猛地坐起身子,掀開被子,不知羞恥地亮出那赤裸的身體,進一步要挾:“你想耍賴?沒門兒!我要喊叫起來,你吃不了可要兜著走!”
金貴真沒想到,幾個小時前,他還沉湎在“最難消受美人恩”的佳境之中,可轉眼間這位美人卻搖身一變,成了條美女蛇,如此猙獰可怕。他不由打個寒噤,隻得硬著頭皮囁嚅道:“我……答應你了……姑奶奶……快穿好衣服吧!”
圓圓這才下了床,梳洗打扮完畢,嘻嘻笑道:“親愛的,從今天起,我們同居了!”
金貴麵露難色,卻又不敢發作,剛才床上留下的溫馨氣息全給驅跑了,剩下的唯有“悔恨”二字。悔自己不該迷戀女色,錯把“白骨精”當成了美佳人,如今螞蝗纏到鷺鷥腳,要想脫身不得脫。豈不活該?
幾天以後,阮圓圓真以閃電般的速度宣布同金貴結婚了,他們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
方芳自然也隨著搬進了金貴家,吃住在一塊。阮圓圓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貴婦人,經常出入上流社會,不更需要醜陋的方芳作為陪襯人,來顯示她的美麼!
令方芳大感驚訝的是,她在金貴家發現那位醜陋不堪、狗熊般的看門大漢竟是那天的流氓。方芳記得那天夜間,她被劫至狼窩後,這個人擰亮電筒在她臉上晃了一下,驚得發出一聲狼嗥:“媽的,搞錯了!”接著又罵罵咧咧起來:“瞎了狗眼,弄來這麼一個醜鬼,簡直和我一個模樣,把老子都給嚇陽痿了!”
盡管天黑,但方芳還是記住了他的樣子——又粗又矮,還有那粗濁的嗓門,印象尤深。
圓圓聽罷方芳的敘述,沉吟片刻,點點頭:“事關重大,切莫隨便聲張,以免打草驚蛇,何況又無憑無據。必須繼續觀察,暗中查訪。”
其實,圓圓也有點感覺。因為她和金貴之約,隻有金家這醜鬼知道,不是他乘機暗中做的手腳,還會有誰呢?後來,圓圓從側麵向丈夫一打聽,才知道醜鬼乃丈夫的一位本家兄弟,叫金仁。曾是個流氓,後獲罪勞改五年,刑滿出獄後,無處棲身,便一直賴在金家。金貴抹不開兄弟情麵,隻好收留他看門。圓圓聽罷,將吐在舌尖的話語又咽了回去,暗自思忖:“既是自家人隻好罷了,日後尋個機會將他點破,還怕他敢不聽老娘的!”
原來,醜金仁也不是盞省油的燈,他卑鄙、齷齪,是個閻王爺害天花——淨是鬼點子的角色。五年前,他因參與奸騙、販賣婦女的勾當,被捕入獄。刑滿後,堂兄金貴出於仁慈之心收留了他。豈料,剛過了幾天好日子,這醜鬼的邪癮又發作了。暗中在H市又拉了個流氓團夥,采取更狡猾、更隱蔽的手段,繼續犯罪活動。那天晚上,圓圓自投羅網,正好中了金仁的算計。按照他的計劃是先將圓圓騙出郊外奸汙後,再賣進深山老林,或逼迫她入夥。豈料,事與願違,卻被醜女桃僵李代。金仁大失所望,掃興之餘,尤其使醜鬼感到心驚膽顫的是,圓圓卻被金貴途中邂逅搭救,而且結成了伉儷。但方芳的出現,卻不能不使金仁魂飛天外,他壓根沒想到冤家路窄,這方芳竟是被劫持的醜女。幸好那晚天黑,要不然,自己準得原形畢露。但這一切又並不意味著能夠化險為夷,誰能保證自己沒留下蛛絲馬跡?
且說金貴另結絲蘿之後,還沒等度完“蜜月”,便又一腳跨出了洞房,為華夏時裝公司的興隆而四處奔忙。這固然一則是他的事業所驅使,二則卻是由於有了芙蓉賓館一事之後,這位絕色佳麗的形象便在自己的心目中黯然失色,所以借工作之名,脫卻煩惱。
新婚丈夫的出走,圓圓當然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並未洞察到其中的“奧妙”。對於這位華年少婦來說,唯一感到痛苦的隻不過是獨守空房的寂寞。正應了一句古話:“白麵書生坐無罪之牢,紅粉佳人守有夫之寡。”此刻,圓圓悶悶不樂的心情大抵如此。
第五章 守空房心猿意馬
迷港商作繭自縛
圓圓一身珠光寶氣,無限惆悵地倚在窗台邊,雙眉緊鎖,默默無語。大有那“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的離愁別恨之苦。
金貴離家已半個多月,連封家信都不曾寄回,真是狠得下心喲!偏偏苦了新婚的圓圓。白天的日子倒容易打發過去,可一到夜晚獨臥席夢思上,未免“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輾轉反側,夜不成寐,怎麼也難以撲滅圓圓日日盼郎歸、夜夜守空房的欲火,那相思之苦,自然剪不斷,理還亂。
今天,她又白白地空候了一天,不禁又怨又恨,又惱又嗔,兀自倚窗眺望,歎聲綿綿……
“嫂子,有位港商登門拜訪來了,見不見?”不知什麼時候,醜鬼金仁出現在房門口,奴顏婢膝地稟報。
“你難道不知道你大哥不在麼?”圓圓擺出主婦的架勢,極不耐煩的神氣。
金仁急忙諂笑著回應:“我已經言明了,可對方偏說經理不在,見見內當家也可以。據說是筆大生意,機會難得哩!”
圓圓不由內心一動,暗自思忖:“如果真是這樣,錯失良機,金貴回來豈不責怪於我?要是我能做主拍板成交,既能顯示自己的才幹,以後整個公司的人也會對我刮目相看哩!”
圓圓的心事仿佛讓醜鬼金仁給猜著了,他順著竹竿往上爬,打著哈哈敲邊鼓:“嫂子,這港商是個乳臭未幹的年輕人,看樣子不難對付。憑嫂子的精明能幹,表麵上先把他應酬好,拴住他的鼻子,然後等大哥回來對付他。”
金仁這番有鹽有油、有滋有味的話語倒真個把圓圓哄得頷首微笑,連連稱是,急忙吩咐:“安排客廳相見!”
這港商看上去確實年輕得很,一張俊俏的臉,肌膚白淨;大鬢角,黑卷發,細眉鳳眼。如果上唇沒留下那撇小胡須,你準以為他是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對異性頗有吸引力。配上那身西裝,更顯得風流瀟灑。
不知怎的,圓圓從一進入客廳起,便似乎被這張小白臉迷住了。特別是對方那種溫文爾雅、畢恭畢敬的神態和那副獻媚取寵的模樣,更在這華年少婦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竟不由得有點神魂顛倒起來。盡管丈夫金貴也是位美男子,但畢竟韶華已逝,額頭皺紋顯露,怎及這小青年的勃勃生氣、旺盛精力?何況兩人新婚久別,又未培養起堅固的愛情基礎,使得這水性楊花的女人難免會生出“得隴望蜀”的念頭。
港商率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紹。他聲稱自己姓鍾,名富泉,在港三代經商,現在父子二人擁有二十餘家大小工廠和幾家大商場,幾億元資產。此番前來,乃是風聞華夏公司譽滿中外,故自己專程赴內地來洽談訂貨……鍾富泉伶牙俐齒,話語滔滔不絕,講到得意處,眉飛色舞,趾高氣揚。圓圓聽得瞠目結舌,暗自讚歎:到底是大世界闖出來的人,要是自己能在香港呆上一年半載,也不負在這人世間走了一趟!心裏這麼一想,卻不由脫口而出:“可惜我圓圓今生沒了這種緣分!”
鍾富泉聞言一怔,隨即接上了話茬:“太太想去香港還不容易,隻要有錢,還可以定居下來,屆時鍾某願為您效勞。”
“真的?”圓圓喜出望外,卻又有點似信非信,雙眸含情地盯住了這位年輕港商。
“哈哈,辦這種小事情不用吹灰之力!”對方將手一揮,毫不在乎地回應,“太太什麼時候想去,鍾某什麼時候效勞!”
“好!”圓圓興奮地點了點頭,朝金仁吩咐道,“該吃晚飯了,鍾先生若不嫌棄,便與我一塊進餐如何?”
鍾富泉謙辭推讓了一番,架不住女主人的這份熱情,也便半推半就地進了餐廳。
也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緣故,主賓都喝了個痛快。尤其是圓圓,此刻已是酒酣耳熱,心旌搖曳,禁不住和麵前的這張小白臉眉來眼去,賣弄風情了……
“金太太,看樣子您對我們香港還是蠻有感情的!”鍾富泉笑眯眯地盯著圓圓那張嬌俏的臉蛋,色迷迷地將身子往前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