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分前後兩進，前麵是辦公所用，後麵是羅文及其家眷的住處。
羅文一共有兩個師爺，最得力的便是錢糧師爺宋仲，然後是刑名師爺王川。
隻不過王川已死，杜左新任，因此這內院也有屬於杜左的一間房子。
師爺屬幕僚，沒有官職，是官紳聘用而來，也就是私人，沒有餉銀，由官紳出資供養，不是從屬關係，更像是平等的客卿。
此時，知府羅文就與錢糧師爺宋仲對坐於院中小亭，羅文也換了一身常服，二人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些什麼。
羅文忽問：“老宋，你覺得杜左此人如何？”
他昨日故意不與杜左說話，為的是撇清關係，但是底細還是查的，因此錢糧師爺宋仲就成了那個套近乎的人。
宋仲思索片刻，道：“深不可測。”
羅文一驚，這四字評語既然出自宋仲之口，那就定然是錯不了的。
隻聽宋仲繼續說道：“杜左將他與雲家的關係說的很模糊，但又不像是故作深沉之舉。”
“何出此言？”羅文皺著眉頭，那些稍微攀附上一點關係的，沒有城府的就大肆吹噓，心思細膩的就故作緘口，任你如何垂問，卻隻顧左右而言他，讓你自己去猜。
一般情況下，這種人都屬於不得勢的那種，羅文老奸巨猾之輩，又怎會上了這種當。
不過，既然是雲家關照過的人，他就有必要親自觀之，再派心腹問之。
事關雲家，不可小視。
宋仲沉吟片刻，重新開口：“我之所以說杜左深不可測，是因為他也將自己與雲家的關係說的雲山霧罩，但是大刑名回報，此人已經將犯人缺失之事攬在身上，似乎並不在意。”
“奇也，怪也。”
羅文嘬了口茶，卻沒嚐出味道，心神全都放在了‘深不可測’四字評語之上。
“是啊。”宋仲歎了口氣：“若說他隻是一個無足輕重之人，杜左也確實有左右而言他之嫌。可是，人犯缺失這等大事，卻又毫不猶豫的攬在身上，真是看不透，看不透啊。”
最後，宋仲又遲疑著：“除非……”
羅文接口，與之對視：“除非他是故意裝作與雲家幹係不大的樣子，才將話說的雲山霧罩不清不楚，實則與雲家的關係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那般……簡單。”
二人已經沒了繼續喝茶的心思，兀自凝神沉思。
這看上去並不簡單的關係，又是哪種關係呢？
二人一時無言，宋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表情也變得怪異了許多：“那……岐山觀那邊如何交代？”
羅文卻是一笑，毫不在意：“此事何須你我費神，就算那人出自岐山觀，也頗有些道行，又與王川走得極近。但是你不要忘了，杜左的身後……是雲家。”
宋仲一拍腦門，低聲笑道：“對對對，是雲家，雲家。學生失言了，東主莫要見怪。”
羅文已經笑出了聲，似乎心情大好，瑣事盡去，打趣道：“老宋你隻不過是必有一失罷了，來來來，我們繼續喝茶。”
同一時間，‘深不可測’的杜師爺已經快要愁白了頭發。
人犯缺失數額巨大，如果不能盡快想到辦法，自己這份剛得手的刑名師爺之位，恐怕是要保不住。
其實，杜左並不真的在意這刑名師爺之位，他在意的是那些人犯，沒有這些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好漢在，《紋神術》的修煉速度將會大大減慢。
這才是杜左的頭等大事，而且暗中還隱藏著一個想要對他不利的危險人物，如果不能快速提高實力，對方出手之時，就是自己葬身之日。
直到在最後一個普通人犯臉上刺了字，感覺著丹田處日漸壯大的那一絲真氣，杜左的臉上這才有了點笑容。
同時，一股快要突破至守之境界第二層的感覺，漸漸襲上心頭。
杜左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有這種感覺，但那種感覺就是這般真實，無法用語言描述。
“看來，想要突破至守之境界第二層，就必須進入大牢更深處，裏麵還關押著更多的重犯和死刑犯。”
尤其是那些死刑犯，秋後就要處決，如果不盡快刺字，這絕佳的修煉機會就要錯失，而且自己還要吃掛落，保不齊羅文還會想出什麼法子給自己找麻煩。
杜左依舊對這位小老頭似的知府大人，有著深深地怨念。
自從那天被羅文叫去問話之後，杜左經過多日思考，漸漸有了一點眉目。
原來重點根本不是自己與雲家的關係，也不是人犯缺失，而是自己到底跟雲家的關係處在哪一種程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