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綸世家子弟,還是有幾分見識,脫粒的麥杆可是上好牛馬飼料,地頭的麥兜翻起來,曬幾日,一把火燒了,作為肥田的草木灰,地裏又該種上大豆,十月就可收獲今年的第二季作物。
大豆古稱為菽,鄭玄曰:五種,黍稷菽麥稻也,《戰國策》曰:“民之所食,大抵豆飯霍羹。”就是說用豆粒做豆飯,用豆葉做菜羹是貧民的主要膳食。
高裏正陪著笑拱手:“村中殺豬宰羊,雞鴨魚兔,已備好酒席,雖說沒有桃花春,也有村中自釀的濁酒。”
盧綸嚇了一跳,“三百軍士一頓飯豈不要將小渠村吃窮?”
拈著鼠須,眉眼神態都是恭敬,高裏正湊近了些,“多謝校尉體諒,隻備了三桌,隊正以上的軍校上席,軍士們都有蒸餅肉湯。再說海津鎮有的是活幹,前半月,我們村子好些人都被桃花商行募去,在無定河故道的鹽堿荒灘上壘土造田,種植苜蓿,那可是長期的活。”
壘土造田,種植苜蓿,李振威的軍功授田果然不是逛言,盧綸心裏一動,摸出十兩銀子遞給高裏正,“你去將酒席的菜肴倒在幾口大鍋裏,送到田間地頭來,酒就不必了,狼牙騎軍士上下都是食同鍋,寢同帳。”
高裏正手足無措,連聲推辭,盧綸臉一沉,用牙軍蠻橫的口氣道:“你少給爺推三阻四的,這點銀錢不許中飽私囊,日後若爺知曉,要叫你以一陪十吐出來。”
高裏正唯唯諾諾,逃也似的往村子去了。
手臂又酸又澀,盧綸覺得比連張十次三石弓還累,想到每日操訓講那些東西,也不閑著,在田間地頭邊走邊大聲讚道:“瞧這位兄弟身手多利索,在家裏耕田使牛可是一把好手!有軍功沒有,跟著李振威掙幾轉軍功,幾十畝良田在手,老婆孩子熱炕頭讓人瞧著眼饞。”
一位軍士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問道:“盧左校,李振威有那麼多良田可分嗎?別是糊弄大夥兒的。”
“累了一上午,都歇歇,過來喝點水。”盧綸虎口上長滿老繭的手一召,附近的軍士都聚了過來,小渠村的農夫也有不少。
“起初某也懷疑這軍功授田,天下的良田都集中在世家大族,官僚權宦手中,那有良田可授?”盧綸欲揚先抑,吊起軍士胃口。
眾軍嘩然,點頭,議論紛紛。
盧綸指著人堆裏壯實的陳牛兒,“他們村子最近都在忙乎啥?”
陳牛兒粗聲粗氣地應了一句:“被招募到鹽堿荒地上壘土造田,種植苜蓿。”
“兄弟們,李振威種苜蓿肥田養豬的法子大家都知道,要是將無定河故道的萬頃鹽堿荒地改造成良田,軍功授田所言不虛。”盧綸列舉事實為佐證,自然讓軍士心服。
“盧左校,幽州眼下還是楊節帥作主,輪得到李振威嗎?”汪隊正問道。
“汪隊正,你也是百戰老軍,狼牙騎軍士按現在這樣操訓,上幾次戰陣,一年半載下來,放眼河朔,還有對手麼?男兒的功名富貴俱在馬上取,遼河平原,科爾沁草原,插根筷子都能發芽的鬆嫩平原都還在胡虜手中,縱馬提刀過去,占了這些大唐故地,還沒有那百來畝軍功良田麼?”盧綸的見識可比普通軍校強多了,一口氣講完,贏來一片叫好聲。
高牛兒聽得心中發熱,高聲問道:“某是海津鎮的團結兵,也想投軍,就投你們狼牙騎,積攢軍功,授些良田,可是家有老娘,怎麼辦?”
一個皮甲紅巾的少年校尉從人堆裏鑽出來,見高大牛嘴厚耳大,一臉憨實,捏了捏高牛兒的粗胳膊,“倒是個陌刀手的料,如你投軍,你娘可到為軍屬辦的養殖場幹些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