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義坊,羊蠍子酒肆。
四個少年圍在粗木食案旁,隻要了濁酒烤肉,猜拳喝酒,天南海北地打屁聊天。
段靈狐淺笑道:“張直方,這間酒肆隻有烤羊肉還算地道,好在環境清淨。”
被招呼的少年十一二歲,與段靈狐身高相若,白白胖胖,眼睛骨碌碌亂轉,拿著一串烤肉卻不吃,拿在手中玩耍,有些鳥兒飛出籠中的興奮。
旁邊鼻直口闊的少年年紀大些,一邊大口嚼著烤肉,一邊端起酒碗,與另外一位單眼皮、白淨斯文的少年碰杯。
“幾位兄弟隨便吃,今兒我請,誰也別跟我爭。周武、石鈺來幹一個。改日你們去了檀州,再見一麵也不容易。” 段靈狐端起酒碗。
周武性子直爽,“大哥派人來幽州接過我和嫂子,被鬼頭派的暗哨盯住,未出城門就被攔下來了。”
段靈狐眼晴一亮,“武哥,將詳情說來聽聽。”
幾碗濁酒下肚,少年們的話多了,悄聲議論起正月兵變,家中長輩的來信,對家人的安排,段靈狐暗地將探聽到的幽州軍情牢記心中。
酉初時分(下午五點),三人陸續回到和平坊殘破院落,彙報今日打探到的軍情。
張簡至在旁一邊聽一邊解釋,偶爾還提些問題,不甚清楚的地方要三人明日再去打探。
李賢齊邊聽邊把情報在腦海裏整理成冊,清清楚楚複述出來,還加了自己的評論。
“張直方,年方十二,父張仲武,檀州雄武軍使,事變後從未回幽州,張府為楊誌誠派人監控,張檀州素來忠義,頗多謀略,屯田安民,剛受武威郡王擢拔,斷不會與楊誌誠同流合汙。”
“石鈺,年十三,父石公緒,薊州靜塞軍兵馬使,與楊誌誠不和,在薊州屢退山奚,勇謀兼備。”
“周武,年十六,兄周綝,檀州雄武軍指揮使,騎射了得,事變後回過一次幽州,欲要帶走家小,被楊誌誠阻攔。”
“史文遠,年十四,史文進,十二,父史元忠,牙軍右衙都兵馬使,性格寬仁,軍士中威信較高,楊誌誠極力拉攏之人……”
“陳貢言,年十五,其父原為媯州清夷軍兵馬使,已陣亡。”
……
王文穎、陳行泰,徐迪、張絳等新貴的子弟,三人都還聰明,根本未去招惹,隻是從軍中子弟那兒,側麵了解其新任官職及駐守地。
幾人瞠目結舌,李賢齊一口氣背出了二十來位軍中子弟的資料,毫厘不差。
末了,李賢齊麵有憂色:“六哥,楊誌誠猝然發難,將幽州各軍大將的家小盡控手中,要想策反,恐非易事。”
李賢齊皺眉吩咐:“你們三人明後日去聯絡些指揮使,校尉的子弟。”
軍中子弟都野,三天不管,上房揭瓦,戒備心小,秦起、段靈狐趙無鋒每日呼朋引伴,在偏僻冷清的酒肆中喝酒聊天,有意無意套取了不少情報。
李賢齊、張簡至躲在家裏分析彙總,竟然繪出了幽州城防兵力布置圖。
情報也可這樣做,高明!張簡至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李賢齊那是言聽計從。
狡兔有三窟,老鼠不出窩,李賢齊將打探幽州的風險降到最低,隻待五日期滿,溜之大吉。
如此四日已過,有驚無險,張簡至、李賢齊白日躲在殘破小院,夜宿趙家,無事時打坐練氣,根本不露麵,黃昏聽取彙報,夜晚進行分析彙總。
“秦起,你把我們帶到和平坊這個陰森森的地方幹啥?上個月亂軍殺人放火,坊裏冤死的可不少!” 張直方老大不情願,暴躁地嚷道。
秦起譏笑道:“平日裏誰自誇英雄了得,今日大夥兒在此呆到黃昏,練練膽,看看誰是慫包!”
周武闊嘴一咧,輕笑道:“最好在此過個夜,周武怕過誰來?”
過了一會,史文遠,史文進帶著石鈺等幾名軍中子弟進了和平坊。
趙無鋒、段靈狐帶著狄虎頭等指揮使、校尉子弟分別從兩處逃生路徑爬進院子。
院子裏聚了三十多位軍中子弟,牆角放了兩張高桌,上麵放了些酒碗鹵菜,一疊紅綢方巾,地下還有幾壇酒。
不時有人招呼,不得喧嘩吵鬧,子弟們更覺神秘,隱隱覺得有事將要發生,三兩個竊竊私語,胡亂猜度,眉宇間帶著興奮期待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