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的江城武漢,九曲巷,
夕陽西下,火焰般的晚霞,斜鋪在青磚麻石的坑窪巷道上,映照著兩邊灰舊雜陳的宅樓,宛如民國時期,一副老街古巷的泛黃油畫;
當當當……一輛載著一些零星水果的三輪車,從小巷中顛簸的穿過,引起路中行人的紛紛避讓,其中幾個還回頭來,笑道:
“沐晨,收攤了啊!”
“沐晨,今天生意麼樣啊?”
沐晨奮力的踩車,禮貌的一一回答,看見不遠的宅樓前,坐著三位撈家常的婦女,便將車踩過去,停在了她們麵前。
幾人停止了聊天,紛紛看過來,笑道:“沐晨!今天怎麼收攤早了一些呢?”
“柳叔的藥完了,抓了幾服,得趕回去熬!”沐晨邊回答著,邊跳下車,從車裏摸出一個作業本和兩個塑料袋。
“三嬸,小剛的作業,改完了,劉姐,昨天叫我幫留的蘋果,王奶奶,這是兩個軟軟的水蜜桃,您最愛吃的,送您嚐嚐!”
三個街坊連忙接過道謝,直到沐晨走遠了,依舊都望著他的背影,從心眼裏發出歎息;
“多好的孩子啊!十八年前,柳富貴撿回來的時候,我們還都勸他趕緊扔回去呢!冒想到那強老頭,打了一輩子光棍,卻撿來這麼好個,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寶貝!”
“是的撒!這個柳老頭,也是老年得福,要是冒得沐晨,就他得的那個病,早就拖不過克了噢!”
“唉!隻可惜苦了沐晨這個孩子,高中才讀了半年,就為了照顧柳富貴而輟學,全靠擺個水果攤,一天賺個幾十上百塊錢的,給柳老頭看病抓藥!可惜了這麼個聰明的伢喲!”
九曲巷是武漢市公認的貧民區,這條巷子從明朝就有,裏麵不光有幾棟國家保護的古建築,還因宅樓密集、產權複雜,而令開發商都望而畏步;
巷子盡頭,一棟低矮灰舊的青瓦房,就是沐晨的家,兩扇灰白陳舊的木門上,關公和秦瓊倉黃無力的對視著,顯得那麼蕭索和沉默;
不過今天,有一些不同,遠遠的,沐晨就看見門口,停著兩輛看著特別豪華的小轎車,在小轎車邊和自家的門口,還站立著四名黑衣壯碩的漢子,很像是保鏢一樣;
莫非柳叔出了什麼事?沐晨心裏急著,緊蹬幾下,到了門前下來,推著車就往裏進,兩名黑衣壯漢一伸手,神情冷漠的道:“閑雜人等,不許亂闖”
自己家還不讓自己進了?沐晨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名身材最是高大健碩的壯漢走了過來,應該就是這群保鏢的頭目,他高高在上的向下投射了一眼,便冷冷的道:“滾開,這裏不是做生意的地方!”
沐晨眉頭一皺,這些什麼人?地痞流氓?自己交了保護費的啊!黑社會?有點像,不管從哪方麵推斷,這些都不是善類,看來柳叔是遇到麻煩了!
“行!我馬上走!”沐晨一邊說著,一邊假裝推車,突然的拉動三輪車,猛的旋了一大圈,殘餘的水果四散滾落,趁著他們閃避的時機,他一個飛身,邊往屋裏衝邊喊:“柳叔……柳叔!”
“追!給我狠狠教訓他!”那名保鏢頭目氣急敗壞的低吼一聲,帶頭追來,沐晨卻已三步並作兩步,衝近了柳叔的房間,一掀床單做的門簾,就愣了一下;
隻見亮著電燈的屋裏,柳叔半躺在掛著紗布蚊帳的床上,床沿上坐著一個白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拉著柳叔的手,在低聲講著什麼,還有一個打扮華貴,體態微胖的中年婦女,在一邊小聲的抽泣著;
聽到動靜,屋子裏的三個人一起抬頭,對著沐晨;
柳叔沒有危險!沐晨放下心來,剛想抬步進去,後頸窩就被一隻大手拎著往回拖,耳邊還傳來一聲冷酷的話語:“臭小子,給老子滾出來!”
“沐晨……”柳叔急忙掙紮了一下,屋裏的一男一女都全身一震,齊齊的看向了沐晨;
“住手!”中年男子謔的站了起來,急切的伸手喊道;
“晨兒……”那微胖的女人也是失聲叫著,一步一步,淚眼婆娑的向著沐晨挪去;
沐晨後麵的保鏢頭子,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嚇得趕緊鬆手,飛快的閃出了屋子;
沐晨皺了下眉頭,疑問的眼神掃了兩人一眼,便看向了柳叔;
“咳咳……”柳叔劇烈的咳嗽幾聲,才扯著嗓子道:“沐晨……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快進來,進來叫他們瞧瞧!”說完,再次撫胸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