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是非才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那卵妖十五竟然動了一下,張是非心中一驚,心想著都這樣了你還沒死?不會吧!如果這十五還沒死且依舊有力的話,那他們幾個可就當真是在劫難逃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甚至奇跡都用完了,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隻能聽命運的安排了。
張是非見那初五的身體顫動了一下,便下意識的邁了一大步,不成想竟然跌倒在了地上,張是非鄭重這爬起了身,正和那十五大眼對小眼。
隻見那卵妖十五趴在地上,慢慢的抬起了頭,然後望著張是非,此時的它,心中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失敗了麼?它心中想到。
不,我不能失敗,十五此時滿臉的血汙,隻見它咬著牙然後虛弱的對著張是非說道:“殺死你們,我要殺死你們……”
張是非本來是挺害怕這十五會忽然爆發,不過見到它現在這副模樣,張是非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的,卻並不是害怕,而是一絲淒涼,並不是他見到那十五已經沒有了力氣,而是看見那十五此時的眼神,一時之間,張是非心中竟然出現了一個想法,他覺得,自己其實和十五也沒有什麼兩樣,都是命運的玩具罷了。
十五為了給自己的父母報仇,選擇了一條複仇的道路,為了得到力量,他選擇了放棄一切,吞噬自己的兄弟,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也許它根本不會想到,最強的頂點,確也是它一生的盡頭。
自己呢?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其實張是非也是一個很自私的人,這一點他從不否認,為了救李蘭英,放棄了等待了多個輪回的梁韻兒,盡管張是非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自己是逼不得已才會如此選擇,但是,選了就是選了,這一點毋庸置疑,張是非望著那滿臉血汙泥土的十五,他覺得,其實自己跟它是一樣的,為了目的,都可以狠心的拋棄一些東西,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是啊,有些事情,是沒有選擇的,這就是俗世,操蛋的俗世。
張是非搖了搖頭,然後站起了身,掙紮的來到那十五的麵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對著十五輕聲說道:“放棄吧,已經結束了。”
“不!”那十五瞪著張是非,然後對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還沒有結束。”
說話間,它竟然顫抖的將那卵妖初五的妖卵結晶抓在了手裏,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我還沒有輸,隻要我吞掉這個……”
張是非依舊沒有害怕,隻見他一動未動的坐在那裏,然後盯著十五的眼睛,輕聲的說道:“你這樣做,又能代表什麼呢?”
那十五望著張是非,張是非的眼神讓它很是討厭,又是這種眼神!十五記得,剛才那本來已經死去了的初五就是這種眼神,似乎能夠看穿它的內心深處一般,十五討厭這種眼神,不光是討厭,甚至有些害怕。
是的,它害怕自己被別人看穿,它很害怕自己會被別人說是弱小,它想要掙紮著站起,可是一用力,竟然又噴出了一口血來,隻見十五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你知道什麼!你能知道什麼!”
張是非歎了口氣,他望著十五,自己的心中竟然也是一片淒涼,隻見他對著那十五說道:“你說的很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是這麼做……你真的會快樂麼?而且,你現在這副模樣,真的是你的父母所希望看到的麼?”
你真會快樂麼?
十五愣住了,嘴角的鮮血滴在了地上,它忽然想起了剛才,就在妖氣即將爆炸的那一瞬間,它確實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大仇以報的感覺,但是那種心願已了的滋味,卻根本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空虛。
難道,我的一生所追求的,就是這個結局麼?
十五想到了這裏,不由得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此時此刻,它再也騙不了自己,它很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借口而已,它最恨的,隻是自己,它最想做的,其實就是殺掉自己而已。
十五渴望兄弟,但是它出生的時候眼前隻有一片荒蕪,十五渴望親情,可是它的雙親卻被自己的兄弟奪走,這是多麼矛盾的事情啊。
其實,從那一刻開始,十五就有了尋死的念頭,燃西說的沒有錯,它們是工具,這副皮囊對它來說,不過是一具用來殺戮的工具罷了。
這又能怪誰呢?
一件工具,偏偏又情感,也許十五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沒有喜樂的盡頭,一時之間十五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長久以來通過不斷自我欺騙所建立起的價值觀轟然倒塌,寸瓦不留。
父親,母親,十五感覺自己的靈魂此刻都要抽離身體,它再次的想起了老顏對它說的那句話,那是一個夕陽落山的時候,與現在的場景截然相反,老顏坐在門口,一邊抽著旱煙,吐出辛辣的煙霧,一邊摸著十五的腦袋笑著說,你問我為什麼要讓你笑?這簡單的問題還問啥,遇到難事兒了,哭也是過,笑也是過,笑比哭舒服啊傻小子。
笑比哭舒服麼?
十五緊閉著眼睛,它的渾身開始顫抖,它清晰的記得,就在老顏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不停的催促它快跑,十五長大以後,心智越來越成熟,它其實很明白的,老顏根本就不想讓它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