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冊子的墨跡已經不是那麼清楚了,但在火光下大致還是可以看得出筆跡。
“晉惠帝永興元年(304年),前朝漢皇帝的外甥匈奴人劉淵,在左國城南郊諸壇設祭,自稱漢王,建立五胡十六國第一國漢國,那年我三歲,建興四年(316年)劉淵之子劉聰攻陷長安,大晉王朝覆滅。那一年我未及弱冠之年。然而紛紛擾擾的大亂世開始了。”
這些李墨是知道的,那劉淵是匈奴首領冒頓單於之後,南匈奴單於於夫羅之孫,左賢王劉豹之子,母呼延氏,昔年漢高祖劉邦將一位宗室之女,作為和親公主嫁給冒頓單於,並與冒頓單於相約為兄弟,所以,冒頓單於的子孫都以劉氏為姓。
李墨接著往下看:“匈奴、鮮卑等異族攻陷中原後,大量北方世族及皇族衣冠南渡,北方漢人銳減,我隨祖父跌跌撞撞南遷,卻因石勒反劉自稱趙王,被困河北,石勒與劉氏常年攻伐,我不幸被抓去充當勞力押運糧草。然而,鮮卑族茹毛飲血,石勒野蠻嗜殺,那些無力遷徙的北方晉人,命運悲慘。胡人所到之地,盡皆屠戮。真可謂‘狼煙千裏,十不存二’。”
《晉書王導傳》記載:“洛京傾覆,中州士女避亂江左者十六七。”李墨熟讀史書,對這些都知之很詳,然則現在看一個人的親身經曆,完全是另外一種心情,他長舒一口,才接著看了下去。
“石勒死後,其子石虎更是以殘暴著稱,他以殺人為樂,荒淫無度,他每下一城,便將城中男女屠殺殆盡。他修建宮室、建林苑、造甲造船,多次野蠻征發漢族男女,途中病死、餓死、拷打致死者數以十萬計。更令人痛心的是強奪民間五萬漢女編入後宮,肆意淩辱虐殺,致使女子的丈夫組織義兵反抗,然而以卵擊石,死者無數。他出身遊牧民族,愛好狩獵,便南部中原數萬頃土地全都圈為獵場,不許漢人投一塊石子,否則以“犯獸”(侵犯野獸)罪處死,其殘暴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我昔年聽聞八王之亂時,王浚率鮮卑聯軍兩萬人,攻擊鄴城司馬穎,殺死漢族士庶數萬,鮮卑乘亂在城內搶掠了不少漢族女子,一路奸淫虐殺,甚至殺而食之,王浚怕有誤戰事,下命‘有挾藏者處斬’。鮮卑人迫於軍令,紛紛把搶來的美女推入易水,淹死八千多人,易水為之斷流。這等慘劇自古以來未嚐有也。”
李墨覺得自己的心都揪到一起了,他強忍住內心的悲痛,他隻知鮮卑後趙在野蠻統治下,中原漢族人口數量一下銳減到四五百萬,史書記載“北地蒼涼,衣冠南遷,胡狄遍地,漢家子弟幾欲被數屠殆盡。”漢族人的數量甚至被遷入的胡人超越,卻不知那易水為之斷的慘劇。
“其子石邃更是野蠻,自總領百官之後,酒色過度,驕縱無道,荒淫殘忍,時常出入宮臣家中,淫其妻妾。還將盛妝宮女去其頭顱,盛於盤中,與賓客們傳遞觀賞。從宮外擄來有姿色的尼姑,石邃與其交歡淫亂後,一一處死,將其肉與牛羊肉混雜烹食,之後還‘賜左右,欲以識其味’。”
這種暴行李墨聞所未聞,他氣得身子都在發抖,這些異族野蠻,連禽獸都不如。
“我每日勞服苦役,苟延殘喘,度日如年,本想伺機逃走,即便被處死,終於永和五年(350年),趙國漢人將軍冉閔崛起,他叛趙自立,頒布殺胡令,誓將胡人逐出中原,我才終於從苦役中解脫,冉閔在鄴城幽禁後趙皇帝石鑒後頒布法令:“內外六夷,敢稱兵器者斬之”,我深受胡人欺辱,雖已不是年富力強,卻也積極響應冉將軍,當時此令一下,各地傳檄,漢人紛紛聯合起來,帶著積壓多年的仇恨,正式向胡人宣戰。胡人那裏,則紛紛越牆離城,驚恐而去。而百裏之外的漢人為了殺胡紛紛擁入城中,兩方恰巧相遇,城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