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麼一天又一天地棄權,一天又一天地寂寞。愛情的園子已經荒蕪了,它在潘正開始拋棄我的那一天枯殘。愛情!我竟又想起了愛情。惟有潘正,才和我的愛情沾邊。他能使我微笑,使我流淚,使我彷徨,使我蹉跎……我這在他身下魚一樣鮮活的身體,也已處在缺氧的狀態,快斷氣了,快僵硬了。我就該這麼消極地過下去,過到生命的結束嗎?我這麼過到生命的結束,潘正就會出現了嗎?
恍惚中,沈暉竟在樓下喊了我一聲。
我被嚇得打了個冷顫,尋著聲音望去,看見他站在樹下。他沒有打傘,淋濕的頭發被路燈照得亮閃閃的。對麵男生樓的窗戶裏,很快便伸出幾隻好奇的腦袋。我趕緊離開窗口,靠床站著,手足無措。沈暉的喊聲更大了。他每喊一聲,我的心就往嗓子眼兒提上一寸。
錢曉珊正在擺弄照片,聽見沈暉喊我的聲音,她的手停了下來,臉憋紅了,脖子上的青筋暴得老粗。沈暉還在一聲接一聲地火上澆油。錢曉珊終於坐不住了,“啪”地把照片往桌上一摔,朝我撲過來。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使勁把我推向窗口。我的胯骨砰地一聲撞在牆上,頓時感到一陣鑽心的疼。
“都把沈暉的魂勾走了,還裝什麼淑女?”她的臉都氣歪了。
“錢曉珊,你怎麼動手動腳的?你的教養呢!”崔豔紅生氣地把她推開了。
“教養?有教養的人會搶別人的男朋友?”錢曉珊冷笑道。
“你說話得有根據。”崔豔紅說,“我倒是隻看見沈暉追著張薔薇不放!”
“沈暉喊的要是你,不就沒事了?”打毛衣的湖南女生笑嘻嘻地對錢曉珊甩刀子。
“對,錢曉珊,你應該下去找沈暉發泄!”相貌粗俗的廣西女生也趁機出了一口惡氣。
錢曉珊羞憤交加,腳步噔噔噔地衝出宿舍。我以為她下去跟沈暉理論,可過了不一會兒,窗下響起了熊大春女人罵街樣的吵鬧聲。原來錢曉珊是去搬救兵了,這心理係宿舍樓可正經八百是輔導員熊大春的地盤兒。
“喂喂喂,你哪個係的啊?叫春兒叫到這裏來了!”熊大春雄壯的聲音滑稽地響起。
“靠!這麼野,你哪根兒蔥啊?”沈暉不明熊大春的身份,不屑地回敬道。
“我是宿舍輔導員!”
“哈哈,沒見你頭上戴綠帽子啊!”
對麵樓上已伸出許多腦袋。他們哇哇亂叫,怪笑聲、口哨聲響成一片。
“放肆!快走開!以後再來這裏鬼叫,小心我報給你們係領導!”熊大春威脅道。
動靜漸漸平息了,趴在窗口的崔豔紅忽然轉過身來,大張著眼睛,說沈暉和錢曉珊一起走了。崔豔紅的這句話,把愛情的氛圍打散了,我陡地落入俗不可耐的失落之中。我迷惑了一陣,很快便厭倦了。我不是一直在躲著沈暉嗎?現在他跟別人走了,這不正是我需要的結果嗎?
這之後,錢曉珊不和我說話了,沈暉也沒再來喊我。我以為過去了,沈暉這種人的愛情,來得凶猛,去得也一定殘酷。那個有點兒甜味兒的強吻,漸漸變酸了。
大約過了六七天,一個陽光燦爛的中午,我正端著飯碗從食堂出來,忽然看見沈暉遠遠地站著,頭纏紗布,左手吊在胸前,衝我微笑。
我一下子怔住了,他受傷了,他怎麼會受傷了呢?我竟這麼自然地關心起他了。他已經和我無關了,我為什麼還要關心他呢?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狠了狠心,避開他的目光,快步朝宿舍走去。
“你的心真比石頭還硬呀,我為你受了這麼多皮肉苦,你竟連問也不問一聲!”他擋在我麵前,微笑已經消失了。
“我……害你?”我又驚又惑。
“下去說吧,這裏不方便。”他說著,就用那隻好手拉我下了石階,來到足球場。
足球場離宿舍區很遠,安靜得隻剩下了天籟。球場上的草經過一個暑假,長得足有兩尺高,還沒有整理。兩個人坐在草地上,像是在草叢裏打埋伏,隻露出了頭。草地在安靜的陽光裏,散發著好聞的植物味道。
他臉上有幾塊淤青,卻絲毫破壞不了他的帥氣。我看著看著,就不敢看了,因為他的目光像火一樣燒灼我,我趕緊垂下了頭。
“上次我在樓下喊你,確實把錢曉珊傷得不輕。她對我說要報複你,我真害怕,就跟她說是我追你的,不管什麼樣的報複,我都代你受……她聽了,簡直氣炸了。第二天晚上,我就被一夥不認識的人給打了。養了這幾天,才敢來見你……”他說著,眼睛漸漸變成了兩汪深潭。我聽得心裏隱隱作痛,卻又不敢表露。我覺得該給他一些安慰,又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合適。
“還疼嗎……”我抬起手,摸了摸他頭上的繃帶。
“這點傷算什麼?咱是東北大漢!”他做了個鬼臉兒,撮起嘴唇,“來,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我的臉一陣發熱,低下了頭。
他沒有堅持,拿起飯勺,挖了一勺飯,送到我唇邊。我喉頭哽著,張開了嘴,嚼著嚼著,淚竟流了出來。他癡了一樣地看著我,眼睛也微微地紅了。
“魚香肉絲”成就的幸福男人
他愛上她是因為一句話。
那一天,單位舉行會餐。他們被安排在同一餐桌上。菜一上來,大家就解放出說話的嘴巴,隨後滿屋裏都是心滿意足的咀嚼之聲。最後,上來一道魚香肉絲,她便驚歎道:“真香,就著它吃米飯真是沒治了!”他笑了,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幾眼。她迎著他的目光說:“真的,回頭我就要學會做這道菜。在家中比去飯店裏吃感覺就是美妙許多。”他很是感動,如今的女孩大都嬌生慣養,怕累著、怕有損容顏,而遠離廚灶,讓他一想起來就很是失望——和這樣的人結合在—起,能算是溫馨的家嗎?這時,有的人已經離去,她因為說話耽誤了時間,還在那裏慢慢地吃。他便放慢了速度,等她吃完後,就放下筷子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