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突然哭了起來，哽咽著說：“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要是我沒走，或者早到一步……你……小馨……”
“不是你的錯。”我打斷了她的話，掙紮著跪起來，再坐到床邊。疼痛讓我喘著粗氣。等氣息均勻一些，我抬起右手替她擦了下眼淚。右手也被繃帶纏著，吸水效果挺不錯的。
“有錯的是凶手。”我笑著說。“要麼，就是我。很明顯目標是我，小馨是被我連累的。”
“可是……”劉嘉還想說什麼。
“沒有可是。”我說著，低頭看了看，發現我隻穿了條內褲。“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這個責任，不是你應該承擔的。可以幫我穿衣服嗎？我現在不方便。”
劉嘉沒有多說，默默地幫我穿上褲子和鞋襪。腰帶也是她幫我係的，明顯有些慌亂和笨拙。
“是李家的人嗎？”在她幫我穿上衣時，我問道。
“應該是。”劉嘉說。“陳婆婆親自出手，已經把凶手抓住了，不過我一直在你這邊，沒有過去。”
劉嘉幫我穿上外衣，又用繃帶把左臂吊在脖子上。我試著站起來，左小腿完全用不上力，但還沒到不能走路的程度。背後的傷口燒灼著，讓我有點頭暈。
劉嘉想了想，從旁邊的香煙盒中抽出一支，遞到我嘴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住了。然後她又抓起打火機幫我點燃。
“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味道麼。”我微笑著說。
“……為什麼你還能笑得出來？為什麼你還想得到這種小事？”劉嘉盯著我問道，目光中滿含著焦慮和關切。
“能笑的時候，不妨多笑笑。”我說。
劉嘉突然把我抱在懷裏，讓我的傷口一陣疼痛。她在我耳邊呢喃著說：“別走。沒事的。就算小馨……還是沒事的。留下來。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有些語無倫次，然而我能明白她的心情。我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抱歉。”
她一下子僵住了，過了一會兒，緩緩放開了我，轉開臉不肯和我對視。
“麻煩你一件事。”我笑著說。“去一下鄭家，借些人過來。多多益善，要能打的。不要鄭秋。”
“你想做什麼？”劉嘉駭然問道。
“箭已經離弦，回不了頭了。”我答非所問。
劉嘉沉默良久，幽幽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
外麵已經黑了。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現在是夜裏十一點半左右。我這一覺睡得夠久的。
我蹣跚著回到床前，把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裏，拿起放在床頭的那把短刀，插在腰後，然後轉身出了門。
這個世界是惡意的。
我曾經沉浸在與程若櫻的愛情之中，然而她死了，死法很淒慘。後來我遇到了程雯，再遇到了程笑笑，一度以為生活會變得美好，可是程笑笑自殺，程雯也離開了我。在劉嘉和小馨這裏，我終於又體會到了安寧，卻害死了小馨。希望劉嘉不要出什麼事。
這個世界是惡意的。我早就明白這一點，卻還抱著自欺欺人的希望。每當我放鬆警惕，開始幻想起幸福和救贖，現實就會把我打得體無完膚。或許這是對我的報應，並不算過分，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絕不是什麼好人。然而已經死去的人，又有什麼過錯？甜美纏綿的程若櫻，溫柔如水的程笑笑，天真活潑的陳語馨，她們錯在哪裏？她們付出的隻有善良，為什麼會得到那樣的下場？
如果神明在注視著這一切，死的就應該是我，而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那我倒會很感激。可是她們死了，我卻還破破爛爛地活著。
就算神明真的存在，他們也已經把這個世界遺忘了。
那我就來看看，這個世界的惡意，還能到什麼程度吧。
我在昏暗的走廊裏，帶著冷笑，一瘸一拐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