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刀,立刻晃了一下,差點直接倒下去。我趕緊坐到她身後接住她。她微微猶豫了一下,就靠在了我懷裏。然後她把刀片推出來,用雙手把刀橫著架在麵前,凝神看著刀。
我正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她開口吟道:“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胡馬,不敢過臨洮。”然後把刀放在茶幾上,繼續盯著門看。
又過了一會兒,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我小聲問:“怎麼了?”
“有邪氣。”她也小聲回答我。“不知道是不是衝著我來的。你來得真不是時候。”
我默然無語,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了。我低頭看了看她,她感覺到我的動作,小聲問我:“怎麼了?”
我覺得很奇怪。“不是有人敲門麼?”我說。
“你聽到的?”她問,聲音有點古怪。
“你沒聽到?”我沒等細問,敲門聲又響起了。“這不是麼?”
她想了想,然後用雙手捂住眼睛,低聲用很快的速度說:“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然後放開手,再次盯著門看。
“做什麼?”我問道。
“你聽到了虛幻的聲音,看到了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她說。“我剛才的詩就是讓自己也能看到。這次麻煩大了。”
我回想了一下,似懂非懂。這時敲門聲又響起了。鄭秋開口說:“進來。”
我想起身去開門,鄭秋卻拉住了我不讓我動。我正在奇怪為什麼讓人進來卻又不去開門,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一隻腳竟然穿過了門直接踏了進來。並不是踢破了門,而是仿佛門不存在一樣。幽靈,驚駭的我隻能想到這兩個字。
很快,一個人影穿過門站到了我們麵前。看上去是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西裝,臉色有點發青,胡子也像是幾天沒刮的樣子,頭發亂糟糟的。沒有領帶,襯衫的領子開了兩個扣子。各方麵看上去都是個普通人而已。但是那一定是非人之物,不隻是因為他剛剛從門裏穿過來,我能夠感覺得到他身上有些黑暗的瘋狂的氣息。
他也眯著眼睛看著我們,然後向鄭秋伸出手,但是在刀的上方停住了,好像是沒有辦法再往前。他瞄了那把刀一眼,然後收回了手。
“目的?”鄭秋直接吐出這兩個字。
男子說:“我聽說過除妖師的事。你能幫我麼?”
“怎麼幫?”鄭秋問。
“不知道。”男子回答得很幹脆。
鄭秋咂了一下嘴。“我超度不了你。”
男子陷入沉默。我隻覺得心神越發不寧。麵前這個男子雖然沒有動作,但是卻有種越來越不穩定的氣息。鄭秋也有些慌亂。
我被這沉默壓抑得實在受不了,開口說:“等一下。”男子轉過來看著我,眼神很陰暗。
鄭秋回頭看著我。我小聲在她耳邊說:“像你平時除妖那樣?不行嗎?”
鄭秋低頭想了想,對我說:“試試看吧。”然後轉向男子:“你還沒失控。最近的事嗎?”
“前天。晚上。”男子回答道。
鄭秋繼續問著,事情的經過也漸漸明了。男子三十出頭,不過工作壓力大,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他老家是農村的,勉強供著他讀完了大學,他就在這個城市裏找了工作留了下來。雖然工作了十年左右,終究還是難以承受房價,一直沒有買房。幾年前為了多賺點錢,把積蓄全投到了股市裏,結果被套牢,幾乎虧光了。一年前談了個女友,最近分手了,因為他的經濟條件太差。這很正常,他也並不怨恨女友,但是心痛是沒辦法的事。就在大概一個月前,公司倒閉了,他也隻好再找工作,但是一直碰壁。終於在前天的晚上,沒辦法再承受這份壓力,從住處的高樓上跳了下來。
“魂魄不散,心願未了。”鄭秋說。“你有什麼心願?”
“我?”男子看上去很疑惑。“有嗎?”
鄭秋又開始沉思。我問男子:“你為什麼不回家?”
“回家?”
“在老家那邊,找份工作應該很容易吧。”我有點受不了他的眼神。
聽了我的話,他愣了一下,突然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卻是哀傷的。“我好不容易離開那邊。混得不好,怎麼還能回去。無顏麵對江東父老啊。”
這個城市就像是個金錢和機會的旋渦,吸引了無數像他這樣的人到這裏來。結果成功的人並不多,一部分人渾渾噩噩地過完了平庸的一輩子,還有一部分人留不下離開。極少數人,就像他一樣,把自己的夢想和生命,一起終結在這裏。雖然不多,也決不是罕見的事。
鄭秋小聲對我說:“看來是有妖物附在了他的魂魄上。我不知道除妖行不行啊。”
和我商量?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做啊。要不是她在我身邊,我想我早就尖叫著跑出去了,不知道他會怎麼對我……想到這,我打了個冷戰。“沒別的辦法吧?你這刀能擋住他,不過我們堅持不了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