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忙碌,深夜才回到公寓的嘉薏也沒有覺得累,但剛進門,就看見李阿姨急急地朝自己跑來,一臉歉意道:“嘉薏啊,你有一個朋友來了,就在你樓上呢。”
嘉薏疑惑問道:“朋友?誰啊?”
李阿姨搖了搖頭:“上次來過好像,哎呀,可大軍不認識,碰到他了好像,我給他敷藥他也不要,說要等……”
嘉薏有些吃驚,來不及聽李阿姨多說就跑上樓了,還在三樓和四樓的樓梯處,便看見蹲坐在地上的男人,半個身子正倚在門上,頭側向一邊,微閉著眼睛,模樣很是狼狽,聽到樓道裏的腳步聲,開始緩緩轉過頭來:“嘉薏”,他輕聲喚道。
嘉薏有些意外,“喬樂?你怎麼在這?”她小跑上去,來不及聽他回答,便走過去扶著正要站起來的他:“李阿姨的狗咬到你了?怎麼樣啊?”
但他沒有等嘉薏挨近自己便掙紮著站了起來,隻看著她說:“這裏的狗真凶,你怎麼習慣?”
她完全不顧喬樂在所說什麼,隻蹲下身子,卷起他褲腳,腳踝處確實破皮了,像是撞到哪裏了似的,她眉頭緊鎖,抬起頭看著喬樂:“不是咬的吧?”
喬樂低頭看著嘉薏為自己擔心的眼神,很是感動,搖著頭說:“不是,好像碰到外麵的柵欄了。”
嘉薏鬆了口氣,立刻起身,敲了敲對麵小丫的門,喊道:“小丫,小丫?”
小丫穿著睡衣,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嘉薏和陌生的男人,問:“怎麼了嘉薏姐?”
“有處理傷口的藥水之類的嗎?我朋友腿受傷了。”嘉薏神情緊張,語氣裏也聽得出擔心。
小丫先是好奇地看了看喬樂裸露的腳踝,再看向嘉薏,便詭笑地衝她挑了挑眉毛,語調怪異道:“朋友?”這一下子讓嘉薏和喬樂兩人都尷尬起來了,還好她很快把藥水拿了出來,嘉薏迅速接過便領著喬樂進了屋。
嘉薏半跪在地上幫喬樂處理傷口,她很少這麼貼心地照顧人,因此動作很是生疏,還有些顫抖,她實在怕自己手拙弄疼了傷口,低著頭說:“還好,隻是磨破了一點點皮,不過這幾天你可能也要受苦了。”
喬樂坐在沙發隻顧盯著她,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傷口,甚至因為這點小傷就能讓嘉薏如此擔心自己,他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呢。
“為什麼不和你的鄰居解釋?”他問道。
“解釋什麼?”
“我們的關係。”
聽見喬樂的話,嘉薏擦著藥水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棉簽壓在傷口處,喬樂感受到疼痛從腳部氣勢洶洶地直躥而上,但他還是忍著,他知道嘉薏在猶豫,在思考,他也正渴望她的猶豫和思考。
嘉薏沒有抬頭,她壓根沒意識到喬樂漲紅的臉,頓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來,拿開棉簽,繼續擦藥:“說是朋友,難道就沒有人會誤會了嗎?怎麼想是別人的事情,閉上眼,不要在乎就好。”
喬樂鬆了一口氣,他是笑著鬆這口氣的,又問:“那天你和高瞿……”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猛地抬起頭,望著他說:“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電話,他……”
“沒關係,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其實是直到現在才敢確定那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剛在那雙盈盈秋水的眼睛裏看出了歉意,這於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嘉薏沒再解釋,她怕越解釋越亂了分寸,便隻顧低下頭擦藥,兩人之間又陷入一片沉默,隻是這種無邊漂浮著的沉默好像會結晶,變成固體,紮眼又刺人。
她連忙處理好傷口,起身時開口問:“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已經把店買下來了?”
嘉薏點了點頭,心想著媛媛果然全告訴他了。
誰知喬樂卻不解地問:“你哪有錢?”
他其實是在擔心,可在嘉薏聽來卻更像是質疑,好像一直覺得她梁嘉薏是從北京落敗逃到N城一分不剩似的,雖然她是落魄,現在還拐著彎問他女朋友借錢。但在作死又要強的嘉薏看來,事實是一回事,從喬樂質問的語氣中說出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是沒錢,但好歹也在外麵比你多混了幾年,借還是能借到的。”其實說完這句話,嘉薏就覺得自己無比可笑又可憐:哼,多混了幾年又怎樣,還不是要利用喬樂的女朋友才能借到錢,她還真是不知羞恥。
喬樂站起來,拉住嘉薏的手,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知道的,我很擔心你。”
再一次,哀愁的目光,與他腳下的傷痛無關,那種深邃來自另一個更深的缺口,她治療不了,隻能連忙掙開他的手,借著歸還藥盒離開這個令她覺得窒息的屋子。
喬樂試圖轉身,想再次用力抓住嘉薏,忙喊住:“嘉薏,你聽我說。”但是太用力的轉身讓他剛塗藥水的腳踝劇烈疼痛,他輕聲悶哼著,雙眉立刻皺起,在眉間擰出好大一個結。
嘉薏的藥水本來擦得就不對。
她看著他略顯痛苦的樣子,於心不忍,卻更是無奈,說:“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