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靈乃是位於關城通往平州的官道上的一個小鎮,雖比不得關城繁華,卻是處清山碧水的所在。源自山泉的卮水縈繞在琉靈之間,更平添了小鎮幾分靈動的氣韻。
琉靈盛產蔗酒,又以和醅館的釀酒最負盛名。
和醅館的蔗酒自有它的名字,稱作琉璃。和醅館大約也有五六十年的曆史了,他家的蔗酒釀的最有風味,最合琉靈的山水,當地人便將那酒冠了琉靈的地名,這可是個十足十的美譽。後來人們口口相傳,因著琉靈與琉璃讀音相近,看那酒又像琉璃般色澤光亮通透,最後便給叫成了琉璃。
和醅館今日的蔗酒賣得很好,甚至有兩位公子為了最後一壺酒險些大打出手,後來還是那身著玉色緞衫的公子搶過去喝了一口,才叫他得以買去。
店裏的夥計朝外麵望了望,那位買酒的公子此刻還坐在卮水石橋下的橋洞邊喝酒,他心道,這到底是有錢人家的閑散公子,就是與自己個兒不一樣。
慕少箏搖了搖手中的青瓷酒壺,聽著裏麵的晃蕩聲,發現壺中佳釀已經喝了一半。她離開關城大約有四五日了,從幻境中出來的第二****便又同歐陽溯吵了一架,跑出了關城。她估摸著董姚善見她沒有如往常一樣回去,定是急得在歐陽小侯爺麵前欲哭無淚地請罪。她想到這個情形,“哈哈哈”笑出了聲,驚得兩邊過路的行人都搖頭對她瞧著。
慕少箏那時打得是這個主意:眼下純鈞既已落在了歐陽溯的手裏,自己就沒了可依仗的籌碼,若再在那個是非之地待得久一些,她手中的那枚碧璽戒指說不定也要被他誆了去,罷了罷了,反正不是一路人,自己還是早些離開得好。
壺中美酒已不多了,她正準備把酒壺往旁邊的石板上一放,冷不防地被人半路接了過去。一個白色的人影自她身邊坐下,直接拎著酒壺喝上了一大口。
謝**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模樣,隻是開口時語氣添了幾分暖意:“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你就從關城跑到了琉靈,本事倒是見長了。”
慕少箏嘿嘿一笑,伸手去接酒壺:“不早些走不行啊。純鈞我都拱手相讓了,這個指環可不能再讓別人搶走了。”
謝**左手輕輕一擋,仰頭飲盡了壺中的酒,而後輕笑道:“拿了龍泉山莊的東西,你倒還心安理得的很。”不等慕少箏開口,她又似想起什麼,慢慢道,“不過,龍泉山莊的東西,我們倒沒少拿。”
慕少箏自她手上半奪半接過酒壺,見壺中滴酒不剩,歎了一口氣,喃喃道:“好歹給我留一點……”
謝**不以為然:“說過多少次了,喝酒誤事。你現在倒還明目張膽地討酒喝了。”
慕少箏聳聳肩,說道:“到了琉靈,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謝**輕聲道了句:“隨你。”
她站起身,撣了撣衣衫,舉止皆有風華。臨走前對慕少箏說道:“你這幾天先不急去平州,在琉靈待幾日再走,別光顧著喝酒就是了。”
慕少箏知道小謝自有她的道理,便點頭應了。
謝**走後,慕少箏又在卮水邊坐了約莫一刻鍾,聞著身後和醅館飄來的陣陣酒香,心中怨念不已。
她扭過頭,衝身後大聲喊了一嗓子:“夥計,你家的琉璃酒還有沒有?”
那夥計聞聲朝外麵探頭,小心翼翼道:“公……公子,最後一壺酒不是,不是叫您買了去嘛。”
慕少箏聽聞隻得擺擺手,轉過頭歎了一口氣。
忽然聽見有人說話,聲音如泠泠清泉:“我看姑娘小小年紀,不想竟是個酒癡。”
慕少箏聞聲尋去,隻見一邊的石橋上有一女子低頭而望。那人身著一襲天水碧的衣裙,襯得她姣好的麵容更顯清靈,她右耳耳垂上的一點赤紅,遠遠望來卻像是一顆小巧的珊瑚珥璫。
她斜倚闌幹,帶著幾分優雅的隨意。
慕少箏收回打量的目光,撫平了衣袖上的褶兒,琢磨著哪天該去換一身其他顏色的衣裳。她淺笑:“酒癡我可當不起,不過是貪嘴罷了。”
碧衣女子抬起右手,晃了晃手中瓷瓶,道:“再好的酒,也有喝膩的時候。姑娘要是不嫌棄,我這酒就贈予姑娘好了。”
慕少箏皺了皺眉,方反應過來:“姑娘說笑了,在下乃堂堂八尺男兒,姑娘如何這樣戲弄在下?”
其實女兒家扮作男裝,是很容易被人識破的,這個慕少箏倒也知道。小謝出門在外,一向以女裝示人,便是這個道理,貌美如她,若是扮作男兒,恐怕更加不便。但是喬裝打扮一事,慕少箏以為自己還頗有心得,因為小謝是清冷的性子,別人的目光就很容易落在她的樣貌上,但慕少箏扮作男裝時,該蠻橫時蠻橫,該顯貴時顯貴,該**時**,隻叫別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