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李郎中和常鐵匠衣袍帶血,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幹淨的地方,不是泥就是汗,要麼就是汗和泥的混合物,身上的氣味令人作嘔。
兩人是誤打誤撞跑到野人村的,誰也想不到大山之間還有這樣一個村子。
當時李郎中昏迷不醒,常鐵匠背著他不知走了多少路,望見野人村的嫋嫋炊煙時,常鐵匠差一點落下淚來,這個八尺的漢子,殺人不眨眼的主,在那時竟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一路飛奔,稍一打聽,兩人站在了村長家的院子中。
村長不是一個愚人,兩位來曆不明的不速之客,身上還掛著血。這兩人,村長的態度很明確——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常鐵匠心性孤傲,半生沒有求過人。這一次,不得不拉下臉,說話的語氣放軟,近乎哀求似的求著眼前的凡人。直到說的口幹舌燥,村長也沒有點一下頭顱。
村長對常鐵匠的說辭打心眼裏不信,什麼商隊被劫,自己生活在這裏半輩子都沒聽說過有劫匪。
最後,村長還是讓兩人留下來了,因為常鐵匠說,我會打鐵,這人是個大夫。說著,搖了搖背上的李郎中。
日子從鄰人的談笑聲中悄悄滑過,半年時光,村民逐漸接納了不苟言笑的鐵匠和待人溫和的郎中,同時,河岸山微弱的妖氣也勾起了兩位修士的好奇心。
村長那天到鋪子裏打鐵,常鐵匠難得笑嗬嗬地招待,聊到興起,隨口問一句:“村長,對著河的那山怎麼跟周圍的山格格不入?”
村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本來紅光滿麵,此時變成了鐵青色,再變成了慘白色,就連嘴唇都沒有了血色。
常鐵匠停下手中的活計,語露關切:“村長,您怎麼了?”
村長搖搖晃晃地走到旁邊的長凳上一屁股坐下,好似身上背負了一座山,這一坐,把山給卸下來了。
太陽爬到了蒼穹的中部,家家戶戶飄起了炊煙,村巷空空蕩蕩。一眼望去,隻有村長和常鐵匠兩人站在門口。良久,村長低沉的嗓音傳進了常鐵匠的腦中。
“常鐵匠,我知你和李郎中不是凡人,此時四下無人,說給你也沒什麼。”
村長額間的皺紋此時越發地深,本來是用小刀刻的,現在用大刀刻了,刻的時候也不避人,就在常鐵匠的眼前血淋淋地用大刀狠狠地刻。
恍惚間,常鐵匠覺得眼前的人老了好多歲,起碼老了五六歲。正午的風吹過,揚起村長的一頭白發,配上那張極其愁苦的表情,好不淒涼。
“你來了很長時間,是不是也發現村中一大部分的家庭會在同一天祭祀死去的人?”
常鐵匠明白了一些東西,他點點頭,沒有說話,等著村長敘述下麵的故事。
沉重的歎息聲過後,村長說一句,那些人死於五年前,都是村中的青壯年,有些還是十七八歲的孩子,他們都死在了河岸山中,連屍骨都不曾留下,有的恐怕隻是一堆糞便。說到這裏,村長淒然一笑,不知道妖怪是不是跟我們人一樣會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