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到旁邊的肉鋪,撲倒在地,腥紅帶著血絲的生肉也滾落而下,沾染了我一身血腥味。然而我沒有吐,也沒有趴在地上呻吟,我沒折斷的右手那蒼白的指尖,已觸碰到了被我從肉鋪案板撞下來的刀。
“******!看老子弄死你這娘兒們!”
他瞪著血紅的眼球不顧一切地撲來,並未注意到我的右手。
如山一般的壓力狠狠墜下,左手的腕骨被壓得生痛,痛得我流出了眼淚。
全身早已不再有絲毫力氣,然而我凝結心神,將全身能夠調動的靈力彙聚到我握有刀的右手。
然後,沒有停頓的、將刀狠狠插向了那個向我壓過來的巨大身軀!
我被壓得幾欲窒息,手腕的疼痛叫我幾欲昏厥,我看不見刀插向了何處,隻知道我刺破了什麼,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我顫抖的手臂滑下,那液體每接觸我一片皮膚,我都如同灼燒。
一寸,又一寸,我推進著刀柄。直到我緊緊握住刀柄的手觸到了肉體,那刀柄推進得不能再推。
壓在我身上的人不動了,可我依舊能夠感受到他那帶有煙酒以及腥肉味的氣息。我掰開他扼住我喉嚨的手,推開看熱鬧的擁擠人群,踉踉蹌蹌地跑開。
我心裏害怕,怕有人喊,引出官兵來。
然而熱鬧看完了,人群卻漸漸無聲無息地散開了。我腦海裏一片混沌,隻聽到一些聲音:
“這趙大爺平日裏天天去東市那娼館子泡,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一個女人弄成這模樣。”
“他也是活該,平日裏沒少仗著身強力壯搶錢財搶女人,我家一壺米昨日還剛剛被他弄走呢。”
我轉頭看向說話的人,正瞧見他們也望著我。我條件反射般地跳起,遠遠離開了幾步,思索著是不是要趕緊離開。
“這姑娘,你是新來東市的吧?”
其中一個老大爺瞧著我的舉動,吐了口煙圈道:
“這東市每天都有人死。如果沒什麼親戚朋友,沒人會找你的。有時,就算有親戚朋友,找你也不是為了要命,而是要錢。這人啊,死了就是死了。”
“更何況,我看這趙大爺還沒死絕。”
旁的人插了一嘴,那老大爺也不再理會我。又吐了口煙圈,仿似看完戲又點評完了再無事可做了一般,晃悠悠踱了開,未再看那地上的趙大爺一眼。
漸漸的,人群散了。東市狹窄的巷子又恢複了那混亂的喧囂。
隻有那躺在地上呻吟的趙大爺,將擁擠的人流分到了兩側。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隻見他轉過頭來看向我的眼光滿是惡毒。我的瞳孔微微緊縮,卻並沒有避開,淡淡地看著他。
兩個小兄弟的出現,擋住了我的視線。正是韓方韓元兩個。
“你們……還在這兒?”
“姑娘,我們拿了你的錢,卻還沒辦你的事,自然還在這兒。”
看著麵前這兩個年輕人還稍顯幼稚的麵容,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
“你們不怕我的身份牽連了你們?”
“怕是怕,可我們已收了姑娘的錢財,答應了做這差事。更何況,這一次跑腿姑娘給的錢財足足頂我們一周能賺到的,所以我們……”
我微微笑著,看著這兩個半大的孩子,他們也可以選擇拿了錢之後跑開的。那般混亂中,無人會顧及到他們。他們明明可以不擔任何風險,不勞而獲,可他們仍然選擇等在這裏。
兩個孩子竟讓我的眼眶微微濕潤,想來是這些天我看了太多淡漠太多涼薄。而兩個半大的孩子,卻讓心灰意冷的我重又振作。
偏僻的木屋小院中,一切已準備就緒。
“一會兒道城門口排查,萬一真的暴露了,你們就快跑。他們要抓的人是我,到時往反方向跑,明白了嗎?”
“姑娘放心吧,西城門距東市很近,我們跑到這東市中,任誰也抓不出我們來。”
我笑著揉揉兩個家夥的頭,目光中已有不舍。明明是兩個半大的孩子,還偏偏總要“姑娘姑娘”的掛在嘴邊,好似他們已是個成年男子了一般。
“你們也不用叫我姑娘姑娘的,我姓雲,就叫我雲姐姐吧。”
我笑著,緩緩爬進棺木。此刻塗上的腐食草汁,已開始慢慢揮發,空氣中隱約能聞到腐臭味。
我黯然看了看紅腫的左手腕,心裏糾結了一會兒,終歸還是歎息一聲。
“還有那個被我砍傷的趙大爺,你們回去後,給他拿一點傷藥吧。”
我掏出身上最後剩下的一點碎銀子給兩個小兄弟。
“雲姐姐你倒是善良,不過錢是你給的,我們聽你的。”
“隻要能讓他把自己挪走就夠了。我嫌他滿身血的躺在那裏,實在看不下去。”
說罷,我合上了棺材漆黑的蓋頂,將最後一抹夕陽被擋在了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