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那次出去了四五天,她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她不滿的說:“有些人惡貫滿盈,卻禍害千年,善良的人,又不得善終,這是什麼世道?”
我問奶奶出去做什麼了,她說:“去拜祭兒子了。”她說得很平淡,仿佛在訴說別人的事一樣。我十分震驚,她怎麼從未說起,怎麼說自己無兒無女呢?
“你不用驚訝,他都已經死了幾十年了,我也早已忘記了傷心,誰叫他生在我們家,那是他的命,全是報應呀。”奶奶淡淡的說。
我想問她到底有怎樣的過去,可是奶奶什麼也不願提起,我也不敢再問,反正覺得奶奶很神秘,她藏著許多事。
又是一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記得去年過年的時候,天氣很陰沉,寒風刮個不停。現在城裏的店鋪,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畫麵,可是我隻能在異地,和奶奶度過新年。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離開家過年,我想念父母,暗中掉了幾次淚,打電話回家,有幾次都是父親接到,我好想開口叫一聲父親,可是話無法說出口,喉頭早已經哽咽,隻得悄然放下電話。
我不知道父親是否猜到,多次打騷擾電話的人,就是他難以啟齒的兒子,原本寄以厚望,卻帶給他無盡恥辱,就算知道是我,他又當怎樣麵對?
和奶奶吃湯圓的時候,我的淚水又止不住流下,我想起了父親那次下死手的打我,當我孤苦無依,流落街頭的時候,我確實怨過父親,可是越到後來,代替我內心的,是無盡的愧疚與追悔,如果我以前不那麼任性,也許我的道路就不會這麼坎坷。
“想家了吧,慢慢就會習慣的,來,多吃一點糖,心中就不覺得苦了。”說著奶奶又加了一湯匙糖到我碗裏,而且她又放了兩湯匙在她碗裏,看著碗裏已經有半碗糖了,我不禁問奶奶:“為什麼我們要放這麼多糖,甜得都膩了?”
“就是要這樣,甜到你不會胡思亂想了,就不會苦著一張臉了。”奶奶笑著說道。
“奶奶,”我看著慈祥的奶奶說道,“你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從此以後,我會陪你過,你就不用再這樣了。”說完我就笑了,奶奶真是一個好人,很難想象,幾十年她都是那樣,孤孤單單的度過。
回憶傷人,每次都忘不了,那個改變我和欣玥命運的雨夜,那場淒厲的雨,打濕了我們的青春,無論是她,抑或是我,記憶的深處,總有一處發黴腐爛的地方,那裏沒有陽光的照耀,常年是無間的陰霾。
思念往往刺痛人心,父母的壽辰,我甚至不敢打一個電話回去問候,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蒼老,身體是否一如從前健朗,母親的壽辰還好,我偷偷的寄回了禮物,可是父親的壽辰,我卻隻能坐到公交車上,望著繁華的城市,不知何去何從。
過年的時候,天空飄起了紛繁的白雪,我不由得想到從前的那些人,他們像走馬燈上的浮影一樣,快速的從我眼前閃過,我總算深切的懂得了孤獨的滋味,獨自一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走在悠長的街道上,看著別人滿臉歡笑,更顯得蕭索與落寞。
遇到梅玲的時候,她穿著一件淡黃的長衣,圍著一條白圍巾,見到我,她驚喜的叫了出來:“總算找到你了,花店那麼忙,你還到處亂走。”
“咦,我出來要做什麼呢?”我摸著腦袋,因為想事情入神了,竟然忘了奶奶叫我出來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