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來說吧。”陳誠接過話，說道：“我們在來的路上遇見秦姑姑了。當初秦夫人回娘家時帶她一起回去，可是秦家沒落了，秦夫人娘家張氏家族又是由她堂哥當家，所以秦夫人的日子並不好過，要不是張老夫人的護持，隻怕秦夫人連張家大門都進不去，秦夫人尚且如此，秦姑姑是個下人自然更不好過，而且秦夫人的一位族叔三番四次打秦姑姑的主意，秦夫人好意將賣身契還給她，放她自由，現在在西城區住著。”
西城區並不是單指城裏的西方，蒲州城裏所有的貧戶區都可以稱為西城區，因為蒲州城本身就很繁華，所以大多數人都是有些家底的，真正的西城區隻占了很小的一塊兒，而且裏麵大多是些騙吃騙喝無所事事的小混混。
葉嵐是知道這些的，所以他很震驚，他無法想象如此驕傲的秦姑姑在那樣的地方討生活是個什麼樣的場景。這又讓他聯想到了玲兒，她如今又是個什麼樣的光景呢？心裏的疼隱隱犯著。
午飯大家吃的都很開心，除了心事重重的葉嵐。綠衣與陳誠吃過飯又在大廳坐了會兒就回去了，他們走後，葉嵐也坐不住了，去了陳誠告訴他的那個地址。
沒有去過絕想不到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到處是殘垣斷壁，僅有的兩排房子隻是簡單的用木頭支起，四周用石塊隨意堆積，勉強算是能夠遮風蔽日，今天的天氣還算好，所以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人躺在屋前曬著太陽，他們大多神情呆滯，混吃等死大概就足以形容他們了，因為稍微有些想法的都不會再呆在這兒。
葉嵐好不容易找到秦姑姑所住的地方，那間屋子與別處無異，不過明顯要整潔的多，葉嵐就知道她絕不是個會認命的人。
一進屋子，濃重的潮氣讓葉嵐很不舒服，他甚至有了逃跑的衝動。屋內的東西極為簡單，一張鋪著草席的石床，一副簡陋的桌椅，桌上是一隻漆黑的茶壺。而昔日風情萬種的秦姑姑現在就坐在屋裏唯一的一張凳子上。
第一眼，葉嵐是真的沒有認出來，她身著粗布衣，發髻雖整齊卻失去了原有的潤澤，滿頭黑發間還夾雜著幾縷白發，臉色也那樣的蒼白，原本豐盈的身材瘦了不知道幾圈，雖然她努力坐直葉嵐還是發現她的脊背開始彎曲了，整個人似乎老了幾十歲。
“你來了，”她的聲音沒有變，笑容也沒變，變的是語氣，沒有以往的嫵媚，有的隻是平靜。她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張揚，她就知道綠衣會將她的情況告訴葉嵐，她也知道葉嵐一定會來，所以她做好了準備。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利用人。”葉嵐看見她的笑容就知道自己被她算計了。
“你也看到這裏是什麼樣了，你叫我如何能在這兒過一輩子。”她說得有些淒涼。
“你要我帶你離開這兒？憑什麼？”葉嵐氣惱。
“不憑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想好好過完這輩子，我沒有什麼可以與你交換的條件，我隻希望你能看在玲兒的份上幫幫我，哪怕，哪怕是為奴為婢······”
“既然這樣，當初順了張家老爺的意思，指不定現在還是個姨太太呢。”葉嵐不削的看了她一眼。
“呸，你當我秦月是什麼人，”原來秦姑姑本名秦月，葉嵐還是第一次聽說。她蒼白的臉瞬間漲的通紅，站起身氣惱的說道，“我秦月生是秦家人，死也要是秦家鬼，當初一時意氣嫁與他人是我一生的錯，如今我寧死也不會再錯第二次。”
葉嵐沒有想到她會發那麼大的火，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
“哎，如今我自身難保，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她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凳子上。半響，她抬起頭看著葉嵐目光中帶著期盼，她說：“葉嵐，我說我還想回秦彩軒，你同意嗎？”
“你能讓我放心嗎？”葉嵐終究還是個心軟的人，他不忍心說些更狠的話，盡管那才是他真實的想法。
“我從來都沒什麼野心，即使有那也是為了他，現在沒有他了，我隻要好好的過完我的一生，也就滿足了，更多的我得不到，也不想要了。”她真誠的說。
葉嵐沉默半響，才緩緩開口：“好吧，簽賣身契吧，以後你還是秦彩軒的管事，至於你能不能一直待到死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秦姑姑愣了愣才點點頭，跟著葉嵐離開了西城區。
秦姑姑回了秦彩軒，雖然大家都看出了她的不同，也聽說了些她的遭遇，但是姑娘們對她的感情都很不錯，見她回來也都很高興，其實葉嵐也是高興的，因為他不用再整天研究那些繁雜的賬目了。
人生路漫漫，葉嵐不會隻停留在蒲州城的，秦彩軒的事已經處理完畢，明天他就要踏上去雲州城的路了，也許輝煌也許暗淡，誰又能說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