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愛雪，卻不愛冬天。”她回頭語笑嫣然，然後繼續有些吃力的在雪上行走。她的身後留一串纖細的腳印。
是怎樣的支撐或者說掩飾，才讓這個纖弱的女人成就這樣的大名遠揚？
莫翎王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概。很顯然，她是君先生，也不是君先生。最早開始有類似“君先生”這樣的獨立參謀者出現在三朝，是在七八年前。這個女人說比自己年下一歲，也就是才剛過24歲。七八年前她才十六、七歲，除非她是神仙下凡，否則任憑出身多了不起的名門，也不可能那麼年幼就能參謀天下。
所以，君先生應該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強大的支撐在背後，而她要不是這個集團的核心，要不就隻是一個假實體真傀儡。
“柯沁公子現在是在心裏盤算我的分量麼？”君先生在不遠處回頭。莫翎王並不驚訝她的察覺，這個女人本身也還是很厲害的。
“正如君先生所見，這場會麵確實在我的預控之外。也是我修為不夠，讓先生笑話了。”莫翎王邊自我檢討著邊疾步追上君先生。
“那柯沁公子，衡量準確我的分量了麼？”
站在一起時，莫翎王才發現自己遠比君先生高多了。他隻要微微低眉就了看見她束發上那顆彩色的琉璃珠。也可以看得清她比別人更加白皙的皮膚和那雙靈動的眼睛。
而那雙眼睛，似乎有看穿這紛繁世界的能力。
莫翎王笑開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把右手伸出，作出搭扶的姿勢，“君先生，你陷入雪裏了。”他說。
於是君先生用手搭上他的手，從雪裏拔出自己。
這個動作隻是一瞬，卻讓兩人都心頭一驚。
莫翎王驚的是君先生竟然直接用手扶上他的手，完全沒有顧及男女禮儀，也正是這樣，從她手指傳來一絲涼，穿透了他的全身。君先生驚的卻是莫翎王手的溫度。和他高冷的外表不一樣，是溫暖如絨的。師傅曾說過，手心溫暖的人，善良。
“柯沁公子這次來，是為您父王還是為您自己？”君先生轉身繼續向前走。
“結果會有所不同？”莫翎王也跟上去。
“明帝王爺驍勇，他認定的事不會輕言放棄。天下人都擔憂魏氏貪權篡位，唯有明帝王爺是真心期盼。一旦魏氏掌權，再把郝赤王非珂妃親生的傳言坐實。那三朝已無孫氏後裔，帝王之位能者得之。”君先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莫翎王。接著說，“可惜，魏氏未遂其意，權歸正主。俞陽帝即位之後，行事精明果斷。這讓明帝王爺深感擔憂。所以，如果是明帝王爺來尋我，定是為了讓我為其謀士，成其帝業。”
“那先生意下如何呢？”莫翎王倒也沒有否定，接著話頭邀個答案。
“做謀士？”這時的他們隔著臘梅的樹枝。雖然沒有證據，可莫翎王分明感受到了，君先生身上散發的不同於之前的情緒，怎麼說，累，像奔波一整天之後那種打從心底的累的情緒。
“或者，也不叫謀士。先生能定一世乾坤，也是造福百姓。”莫翎王看著這個瘦小的背影，竟也說出這種類似安慰的話。
這個天下，誰不為名利奔波？武夫也好，賢士也罷，山野無名也好，江湖名門也罷，都在想著為自己謀一席聲名。
可是這個被各方勢力眈眈虎視的人，卻似乎累於名利。累和淡是不一樣的。累是一種委屈，是一種不得不，之後才能產生的情緒。
“柯沁公子，能定一方乾坤與是否造福了百姓不是沒有必然關聯。而且我也不曾想背負天下百姓這樣的重擔，我怕我舉步維艱。”
“那先生的意思，是不會考慮助我晉北王朝？”莫翎王一直未曾離開過視線，倒是君先生，左顧右盼，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
“對，我不會。”君先生回頭看著莫翎王，逆光的位置，顯得他更黑。“準確得說，我不為任何一方勢力。”
“可否告知我原因？”
“沒有原因。”
西下的夕陽泛著金黃的顏色，撒在白雪皚皚的梅園，如果不是這種僵持的氣氛，這得是多美好的風景。君先生這樣想。接下來，他應該會說，你不覺得可惜麼？大好的才華，躲在這荒山野嶺，白白浪費，不為天下蒼生謀福，這是罪過！
嗬，這天下勢力，也不外如是。
這是僵持？莫翎王並沒有覺得。他隻是用安靜的時間，看滿臉夕陽的她。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戲虐。可是，這樣的她，莫名讓人覺得心安。
“喵～”打破沉默的是一隻黑貓。它從一側的雪地走過來，駐足看了看兩人，然後朝君先生走過去。
看見貓的君先生似乎變了一個人，馬上一臉笑容，用寵溺的語氣叫它的名字，然後蹲下去做出要擁抱的準備。
她喚它，暗兒。
和他乳名一樣的發音，那時候，那個慈祥的婦人，也總是這樣寵溺得喚他，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