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喪禮的人在喇叭裏通知大家入席就餐,很多人都在往中間的桌子邊靠,他卻在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都會坐滿的,坐哪都一樣。他這樣想著。
就在開席前一刻,一個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他的心一陣顫抖,多少年了,這個身影一直在心底,揮之不去。她在跟旁邊的人說話,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在多年後聽到,依舊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激蕩人心。
她瘦了,比起若幹年前,她瘦了很多。緊身的牛仔褲,淡紫的T恤,襯托著苗條的身材。披肩的卷發,更顯成熟女子的嫵媚。他突然就笑了,無聲的笑了。這麼多年,盤踞在他腦海裏的,依然是那個胖胖的笑容可掬的青春女孩形象。卻原來,早就變了模樣。歲月是一把刀,在每個人的身上刻下流年的印記,而反映出來的卻是不一樣的結果。
自始至終,他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他。越過她的目光,他看到了一抹迷人的自信的笑。他想過,走上前去跟她打個招呼,但礙於那麼多人,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知道,在這些來賓裏,有不少人是知道他和她之間的一段往事的,他不想讓她難堪,也不想讓自己尷尬。
隻是,十多年過去了,難得的一次碰麵,竟是在這樣的場合,竟是以沉默無語獨自麵對。他不知道這樣的舉止是對還是錯?
2
他不會忘記,他曾經對她說過,她是他生命中除他母親外第一個給予他溫暖和關愛的女人。
隻是,母親的懷抱,母親的溫暖,永遠停留在他三歲的那一年。聽說母親性格剛烈,一次在與婆婆激烈爭吵後,喝下農藥自殺了。從此,三歲的他成了沒娘疼沒娘愛的孩子。從此,他和老實木呐的父親相依為命,苦度歲月。
漸漸長大的他,性格越來越孤僻。從小學到中學,從中學到大學,他很少與人交流。他怕別人走近他,他怕別人知道他的家事。在他幼年的頭腦裏,他以為自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認識她是在高二,真正接觸卻是在高三。有一次,天很冷,她把窗戶打開了,冷風颼颼的往教室裏鑽,緊靠在窗戶邊的他凍得直哆嗦。沒經她的同意,他將窗戶關了。誰知道,才一會兒工夫,她又打開了。他見了,不說話,直接再關上。如此,一來二去,兩人較上勁了。第一次交鋒,以生氣告終。
也許,應了那句不打不相識吧。也就從那時起,他開始注意她,他的日記本裏,開始越來越多的出現她的名字。他發現,其實,她蠻善解人意的,是個善良可愛的女孩。有一次,要交班費,而他身上的錢不夠,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是她主動借錢給他,幫他度過了難關。有一次,他的車子壞了,他向她借,她很爽快的就把自己的車子給了她。有一次,他有幾道英語題不會,請教於她,她很耐心的給他講解,直到他聽懂為止……這些,雖然是很小的事,但在他心裏,已經覺得夠溫暖了。
她,就這樣在不經意中,一點一點的走近了他,走進了他的心裏。有一種情愫在他內心升騰,他不敢告訴她,也不能告訴她,他隻能將那些美好的感覺融進日記本裏,一個人慢慢的回味。他不敢看她的眼睛,越過她的目光,是一汪清泉和無邪,他不忍攪渾。
為了迎接黑色的七月,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萬人同擠獨木橋,那場麵堪稱悲壯。但是,又有誰說不是為了那一幕悲壯呢?沒有人敢於分心,沒有人敢於拿自己的命運開玩笑。課本之外的一切東西,隻能默默的安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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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陽光依舊熾熱,風含情,水含笑。意氣風發的他滿載著親人的期望,去了本省一所城市讀書,而她則去了南方的一所學校學習。他們相約,即使不能在同一所大學就讀,也要保持來往。兩地書,同學情,他和她開始了鴻雁傳書。
他在信裏告訴她,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他很不適應。他懷念中學時的那段時光,雖然緊張,但最起碼覺得開心。她在信裏鼓勵他,要珍惜大好的學習機會,要改變自己孤僻的性格,要努力將自己融入到同學中去,隻有自己給予別人關愛,別人才會回報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