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筆試(2 / 2)

他從來不相信,在這世間,公道會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

考堂之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此種香味對考生寧心靜神有不小的功效。

公道隻由寧休自己去討,蒼玄宗的筆試終歸是要繼續,當他再次握住筆的時候,已不知道過去多少的時間。

書案上的那張紙上隻有兩道題,兩題的題目皆隻有三個字,值得寧休慶幸的是,他識得題目裏麵的所有字。

第一題:何為道?

第二題:何為魔?

寧休握筆的姿勢很不自然,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不知道該答些什麼,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隨後他要答的那些字自己又是否會寫,所以題目的難易對於寧休來說,倒不如題目所含的字以及答案所需的字來得更為關鍵。

畢竟寧休識不得幾個字,更寫不出幾個字。

事實上,何為道這個問題拿去問堂中那個中年道人都是未必能得到一個標準答案,一萬人悟道,便是有萬種道,究竟道為何物,這世間並無定論。

蒼玄宗今年的筆試題目不同於往年,原由自然歸結於題目太過簡單,隻是這兩道看似簡單非常的題目當真落於這些考生手上之時,它又不那麼簡單,所謂大俗即大雅,這並不難解釋題目由極易化為極難的過程。

更何況,真正能見到題目的又有幾人?

寧休闔上雙眸思索一切與道有關的東西,天下人族皆是重道,他倒不至於太過粗淺地把道當作是路那般簡單,但他很清楚自己會寫路這個字。

垂下眼皮的寧休,臉色又是蒼白了不少,自外可輕易地看出其眼珠左右來回地轉動。在其閉眼的這段時間內,他記起孫郎中家中那本積著厚厚灰塵的《道德經》,這是寧休唯一接觸過與道有關的書籍,他有點印象是看過這本書的前麵幾頁,是以他竭力地在腦中想要翻開書頁,但最終他放棄了。

整本書,他隻記得道德經三個字,除此之外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寧休緩緩地沉下頭,如同陷入長長的沉思。

正是他久久不再動作之際,他的腦中忽然浮出五個字,是他曾低聲念過的五個字,一本淡紫色冊子上的五個字。

“若水衍天決。”

想至此處,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的這本冊子,不經意間觸到冊子堅硬的棱角,不知為何,寧休覺得指尖似乎傳來一股溫熱感,甚至其耳邊像是有個聲音一直催促提醒他一般,告訴他應該寫下若水衍天四個字。

“何為道?”

“若水衍天。”

他不清楚自己還剩多少的時間,寧休事先也顧及到後麵的問題,是以他明知自己不會,故也不再多做停留,隨手竟是莫名其妙地寫了四個字。

寧休筆下寫出的字的確很難看,同一個字裏的筆畫竟會出現幾種不同的粗細程度,但貴在一筆一畫,以及他認真的態度。

一題答完,剩餘一題。

“何為魔?”

寧休望著那三個極簡單的字,顯然神色放輕鬆不少,似乎心頭已經有底。

原來寧休前些年喜歡跑到孫郎中家裏看書,那孫郎中屋裏藏書不少,其中醫書占多,其次便是些玄國的史書典籍,寧休對醫書、史書沒有半點興趣,倒是偏偏對一本名為《魔史》的書愛不釋手。

其實他識得的那很少一部分的字,竟都是因為這部書的緣故。

《魔史》記載了天下第一個魔的所有故事,寧休幼時閑來無事全把它當作故事來看了去,從未把它當作一部史書。

在孫郎中的口中,這部書是胡編亂造毫無根據的,但孫郎中不知道的是:它確確實實是一部史書,一部並非玄國人編著的史書。

寧休大致地在腦中回憶了一遍整部《魔史》的內容,隻見他略微地頓了下,便又抬起筆,確認一遍字該如何寫,隨後沉腕。

“何為魔?”

他純粹根據書上見過的句子,如這般寫道:“世間本無魔,人心生惡,始成魔,人心生善,則為人,故人即是魔,魔即是人。”

說來也是極其湊巧,寧休正是抬腕,那筆尖前一息離開紙麵,這後一息便聽得那中年道人宣布筆試結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