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過的那一刹那,他沒有回頭,我也沒有。
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拿著退社書去找廣播站站長,說怕耽誤學業。站長盛情挽留,勸我好好考慮一下,他說有些事情,並非當前所看到的那樣,你覺得是A,但它其實是-A。
他說得頗有深意,我卻聽得神情恍惚,眼前都是他和那個女孩子談笑晏晏的畫麵,我並沒有對此可以若無其事的自信,就算我注定隻是個不起眼的配角,也請讓我體麵地退場。
站長見我神態堅決,知道無濟於事,便不再力勸,還提出要組織個歡送會,我猶豫半響,還是拒絕了,我說:“還是等到我們這屆的同事都退的時候,我再來參加大的歡送會吧。”
當然,那場大型的歡送會我還是沒去,就這樣切斷了我們所有的接觸點。現在再回想起來,仍感覺鮮血淋淋,不知道那時候懦弱被動的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做出這樣的決定,也許在感情裏,任何性情的女人都容易愛恨極端,要麼就全部得到,要麼就掉頭走掉。
我不知道他和陸明顏有沒有在一起,但這已經不再重要,其實我並沒有研究過我們在一起的可能性,或者潛意識裏已經知道,這段感情必定無疾而終——我們都隻是平凡人,最渴望的,也不過是愛與被愛。防備心再厚重,對別人的示好再有戒心,也無法抑製對關係的親密與靠近的渴望,於是便希望那個人能再堅定一些,再勇敢一點,突破我們的戒心,不要因為一點拒絕的反應就後退。
而我太過怯懦,總是因為別人一點無心之舉而風聲鶴唳,這樣被動的個性,怎麼渲染愛情?或許對於自私的人來說,安全感遠比被愛的感覺更重要,
以前以為隻要足夠相愛,就能克服一切阻力和障礙,後來才發現,大多數的障礙,並不是像電視劇裏說的那樣,來自命運的捉弄,或是一個壞心的奸角,而是來自於我們自己,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處事原則往往才是導致兩個人分離的最終原因。
所以人生的悲哀就在這裏:有些事,我們明知道是錯的,也要去堅持,因為不甘心;有些人,我們明知道是愛的,也要去放棄,因為沒結局。
(九)
臨近畢業的時候,大部分的同學都流行寫同學錄。空白嶄新的本子傳送出去,等到回到手上,空白的隻有零星的幾頁。
我沒有把同學錄給顧成蹊簽寫,可是等拿回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他的留言。星座、生日等都沒有填,隻有一個簽名和一句贈言:
簡寧,要記得時時刻刻抬頭往前,這樣才能隨時發現美好。
心頭有暖流湧過,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男孩子,即便沒有同他相愛一場,也無法否認他的溫柔和美好,就算是白發蒼蒼,也舍不得遺忘。
後來,他的同學錄傳到我手上時,我也隻寫了一句話。
我說:顧成蹊,你就是我發現的美好之一。
他離校的日期,是我特意打聽來的。他的家鄉在千裏之外的D城,是最早一批離開學校的應屆生。
餞行那天,我在班級四樓看著他和本屆的同學一一告別,周圍有不少女生都紅著眼眶簇擁著他,臨別在即,感情瀕臨界點,已經不在乎掩飾,我羨慕她們能夠這般肆無忌憚,因為我隻能停駐在這裏舉首眺望。他臨走前,往我的方麵看了幾秒,我不知道他看沒看到我,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不是我,或者隻是無意識的視線飄過。
但我在那一刻,眼淚忽然毫無預兆的落下來,然後又很平靜的停止。仿佛這些年華都是一場夢,和顧成蹊的一切,都是沒有開始的結束。
突然想起中學的幾何課上,白發蒼蒼的數學老師講到圓時,曾有這樣一句感歎,他說:不要以為轉了一個圓之後,還能回到原點,你們要記住,那已經是另外一個起點,人生也是這樣的,不要以為什麼事情都會站在原地等你,當你決定轉身,那那些錯過的東西,就不會再回來。
如同相愛的時刻,你一旦沒有及時把握,等到時間流逝,就算心底還殘留著溫情,但已不複當年的肆意輕狂。成熟的好處是,你對於世界,越來越懂得如何與它遊刃有餘地相處,而代價則是,我們永遠失去了可以不顧一切的勇氣和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