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頂不見月出,夜黑如墨灑。
這是一棟莊園,起伏有得十來間屋舍,園中假山亭台應有盡有,在這江南水鄉之都,雖不說僅見,卻也少有。園主出國,隻留得一老仆看守。老仆貪財,見園主一家多年未歸,便將這園子賣了。買主自稱姓君,名明。身前身後隻得一人,卻買這樣大的園子,老仆心生疑惑,便想多問,可一箱子金條砸在了他眼前,又哪裏還分得清東南西北。於是,這莊園換了個主人。
一隻八哥繞過了園前的竹林,從牆頭掠過,穿過那假山池塘,迎頭便見得有一點燈光,猛地一紮,紮進那燈光裏。
燈光裏坐著個人,這人全身上下裹在長袍裏,慘白的左手托著一株黑玉怪樹,右手輕輕的輪翻將這怪樹抹得緩緩旋轉,每轉得一分,那長袍人便吐出一口精氣,精氣纏在那樹枝上繞而不散,便有盈盈毫光從那樹枝綻出。周而複始,整個房間裏都被那毫光滲了個亮瑩亂點,仿如落星墜明湖。長袍人絲毫不敢大意,右手又捏出符指如輪轉,雙眼更是透出兩道幽光直射那樹。那幽光與樹上瑩光一觸,便若蛾皇女英,相互糾纏再不相離。
隻是這翻動作,那長袍人也並不輕鬆。隱隱見得,那頭頂袍角下,露出的半張若紙之臉,有細汗密布。突然,那本已不分彼此的幽光瑩光,似被看不見的東西一蕩,長袍人右手輪指大作,卻又怎生敵得過那震蕩,幽瑩二光皆被震得兩散。
“當真是神通不敵天數麼?”
半響,長袍人重重一聲長歎,收了那黑樹。右掌一探,將那立在窗邊的八哥捉在了手心。
“報告主人,學校裏來了個黑大個,是個千年屍王,是江小花的小弟;又來了個好生厲害的女孩,遠遠的被她看了一眼,嚇得我心肝亂跳,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所以我來遲了……”那八哥在他的手心吱吱亂叫。
長袍人淡然說道:“知道了,以你的道行,又怎能禁得住魔君左侍的魅惑之眼。下次莫要說謊!還有,下次要稱呼江大人,莫可褻瀆!”
八哥見被主人識破,忙連聲說道:“小的錯了,小的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不過,主人讓小的打探那事已經有了些眉目,小的遍尋周遭數百裏,隻在那江都城城隍廟和靈隱寺見得有些許相似……”
“也罷,功過相抵,便不罰你了。去吧!”長袍人右手一彈,將那八哥彈出了窗。
那八哥一離長袍人手掌,便振了翅膀高飛而走。這長袍人身周氣息陰寒至冷,似來自九幽黃泉,又似出自深淵地獄,雖說這八哥本是無常鬼物,但也不願在這人麵前多待半分。但它卻也不敢不來,這人取了它一點神魂心血,自有邪法製得它生不如死。
這八哥原路返回,正引翅高飛路過一株大樹,那樹上突然飛出一物,在它的頭上一抹,便將它收進那物之中。正迷迷糊糊間,眼前一亮,被人給抖了出來。抬頭一看,心中暗暗叫苦。這人遙遙的站在樹梢,正是那一身大紅龍袍的秦廣,手中握得生死冊與陰陽筆,專製它這等鬼物。
“你這小鬼,倒是精詐!竟學人做無間道!”秦廣懸立在大樹之端,麵目英俊神逸,大紅龍袍隨風輕展,若不知底細則,定會認為遇見人間真仙。
八哥哪裏不知輕重,才出狼窩,又入虎山。奈何生死操之人手,隻得忍了那欲哭無淚的心思,低聲道:“見過秦廣王君!”
秦廣笑道:“你也莫要害怕,你且把方才和君明兄所言之事細細說來。不過但凡有半點虛言,我這生死冊雖還不成器,但也能囚你個千年百年,每日裏享那五雷洗身之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