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四十五:等他來(6)(1 / 2)

“他們好像沒追過來。”趙奉蹲在殘破的圍牆角落,用布滿青苔的石塊墊著下巴,謹慎地觀望河岸。洛秋和東因站在離他不遠的土堆旁,警戒相反的方向,他們透過斷壁縫隙悄悄地注視著陸續掠過眼前的增援士兵。

腳下土地不時震搖,鐵器碰撞的清脆長鳴貫入耳中,在幽閉的空間中逐漸衰弱,如同在攝奪心魄。他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圍牆之內本是曾經的勞務場地,原本規整潔淨,現在則一片狼藉。遍及視野但不知來源的紅壇跌碎的滿地都是,灑出的粘稠血漬與破敗相當,仿佛此地已被浸透許久。將軍府的士兵們踩著濕軟又殷紅的泥地,在行軍中將汙濁踢的漫天亂飛。

根據打鬥的嘈雜聲響判斷,戰場並不遙遠。趙奉在確定沒有追兵之後也來北側窺看,那些路過的士兵他曾經也見過不少,幾乎都是關在血池監獄的囚犯。

“還好我明智,”他不由得慶幸道,“不然我就得跟他們一樣走向戰場了。”洛秋為此側目,他用餘光看到他煩悶畢露的臉龐,便又盯著前方對空氣自語。“何必計較呢,他們這不是沒追來嗎。”洛秋幹脆扭過頭來,用眸子死死盯住他,等待在目光交彙時宣泄煩躁。他感到有些驚慌,眨了眨眼睛,始終沒敢回望。“等他們走的差不多了,也許我們能找到另外一條逃出去的路。”

洛秋乏味地回過頭去。“如果不是因為你擅自逃跑的話,我本會帶著你們倆跳過對岸。”

早幹嘛去了,趙奉在心裏嘀咕。但他不願聲張,更不想與洛秋有直接的目光接觸。如同他繼承前世的名字一般,他同樣明白自己依舊保持著前世的形象,那是一副矮小又醜陋的模樣。最初,他喝下孟婆湯於此學識,沒多久聽聞有囚犯稱自己為侏儒。當時便大為震怒,緣於他始終堅信自己視線所及的部分體貌是組成美麗必不可少的特征,於是他用暴力與謾罵驅逐異見,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莫北初被與他關在同一個牢房內。談天中,他與莫北初相見恨晚,於是結為摯友,坦誠相待。有一次,他拜托朋友替自己的口述樣貌,未料聽罷竟從此缺失信心。鬱鬱寡歡許久,最終才接受現實。此後,趙奉便不再關心別人對自己外表的評判。

他經此之後留有遺症,但凡看到五官周正者,必然會有不如他人的悲觀湧現,由此自覺卑微乃至輕賤,並使他完全放棄與人爭論。他現在正把這樣的習慣對照在洛秋身上。

“慢點吧!將軍都還沒出門呢!我們急什麼?”夾縫中忽然傳來一聲抱怨。視角有限,難窺來人。沒一會兒,才有兩個玄甲著身的士兵從眼前經過,他們手持陌刀,行步不急不忙。

洛秋往縫隙一瞄。“我之前就想問了,”他好奇地說,“既然士兵都是亡魂,地界府又是流轉之所,那參與戰爭的士兵還會直接死麼?你看他們還穿著盔甲。難道作為沒能轉生的亡魂還會被尖刃所傷麼?他們即便死了不也能很快複活麼,對於地界府來說,這不就等於擁有源源不斷的兵卒麼?”

“虞淵雖不滅,”東因回答他說,“地界府卻非永恒。在這裏逝去的亡魂會被消滅,不再有重生的機會。人間生命可貴,地界府的亡魂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