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皇朝。
昭德四年三月初八。
京師玄同。
延禧宮。
皇上已經半月沒有駕臨延禧宮了,但延禧宮卻並不冷清。
延禧宮中的宮人已經幾日幾夜沒合眼了,但是一個個卻還都畢恭畢敬地跪著,大氣兒都不敢喘,這幾日下來,他們一個個也都近乎肝膽俱裂了。
前兒是萬妃萬欣然過來,指桑罵槐說了一堆子的怪話,字字句句都帶著刺兒,臨走之前還不忘碎了一隻汝窯青瓷茶盞。
昨兒是皇後娘娘徐德儀親自駕臨,自然皇後娘娘出身名門儀態萬千,斷不會像萬妃娘娘一般鋒芒畢露惡言相向,但那眼神中透流露出的不屑和譏嘲,任誰也都瞧得見,且最要緊的是,皇後娘娘起駕回宮的時候撂下了這麼一句不輕不重的話——
“淑妃,你且好生歇息吧,一會子麵聖,本宮必定為你陳情,但話又說回來,真金不怕火煉,你若真問心無愧,那明日本宮就請秦太醫過來為你診治,介時你若真是被冤,萬歲爺和本宮自會給你主持公道。”
今兒和往日又有不同,今日的延禧宮人數之多著實罕見,不單單淑妃娘娘的寢殿站滿了各宮嬪妃,就連正殿也是烏泱泱跪滿了宮女太監,而萬歲爺方之衡就端坐上位,一臉肅穆,鳳眸一眨不眨地瞧著手中的汝窯青瓷茶盞,深沉且專注。
太監總管趙如海躬身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萬歲爺已經幾日不見笑臉了,他這個太監總管便就跟著瘦了一層皮。
伴君如伴虎,誰說不是呢?
徐德儀坐在方之衡的邊上,手中也端著一杯茶,隻是麵色卻不如方之衡這般沉重,聽到寢殿裏麵傳出聲響,徐德儀抬頭瞧著萬欣然正喜盈盈走出,徐德儀不由得勾了勾唇,然後抿了口茶。
今年的楓露茶,味道可真是不錯。
“萬歲爺,秦太醫已經給淑妃診好脈了呢,”萬欣然從寢殿娉婷走出,臉上含笑,步步生蓮走到方之衡麵前,嬌聲道,“萬歲爺不信臣妾的話,卻總要信太醫的話吧。”
方之衡略略抬起頭,緩聲道:“秦律何在?”
秦律乃大興太醫院院首,在宮中做了半輩子的太醫,在太醫院極有威望。
“臣在。”秦律從寢殿走出,雙膝跪地道。
“淑妃的脈象如何?”方之衡朝寢殿裏頭瞅了瞅,瞧著那晃動的珠簾,心裏頭也跟著煩躁不已,一邊轉過頭來,“淑妃究竟是幾個月的身孕?”
他今日免了早朝,等不及用早膳,就過來這延禧宮,為的就是聽秦律這一聲回答。
“啟稟萬歲爺,淑妃娘娘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了,並不是沈太醫所言的四個月。”秦律波瀾不興地道。
“大膽!”
下一秒,方之衡驀地站起身,狠狠地將手中的茶盞摔在了地上,鳳眸圓瞪,此時滿是怒火滔天。
“皇上息怒!”
一眾嬪妃紛紛跪地嬌怯怯道,麵上都是膽戰心驚,但是眉眼裏麵都閃著幸災樂禍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