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楓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眉毛一挑,想要說些什麼,不過當楊睿的第二句話說出來,她的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猶豫了一下,她道:“我主要是想過來看看……隻要你的傷口沒事就好。”
說完了這句話,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還是第一次,她發現自己在楊睿麵前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顯然是來表示感謝和謝意的,但是真當她麵對楊睿的時候,卻覺得能說出一句謝謝,已經是很費力了。來之前在出租車上,她倒是構思了不少可以慰問他傷口的話,但這個時候,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那麼,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巴巴的坐在那裏訓楊睿?
偏偏這個時候,楊睿也是沒有什麼話要說,於是,兩個人就在那裏相對坐著,氣氛也隨著越來越尷尬。
房間裏空調打的足,剛進來的時候還能感覺身子突然一涼,但這個時候,喬楓卻分明覺得,自己身上已經有汗水鑽出來了。
她想要隨便說一句什麼,至少也要先把這種尷尬的氣氛岔過去再說,但是咳嗽了一聲想開口的時候,她才突然發現,自己這是來看望病人來了呀,居然……居然是兩手空空過來的
一想到這個,她頓時就急得身子又是激靈一下子,似乎一種更大的焦躁突然就又鑽出來了
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尷尬。
幸好,就在這個時候,楊睿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尷尬和局促,主動開口說話了。
還沒聽清他說什麼,一聽見他的聲音,喬楓的第一反應就是鬆了口氣,然後就覺得自己身上憋了好久的那種急躁突然就沒了,而與此同時,似乎有更多的汗開始流了出來。
“喬老師挺忙的吧?你要是還有其他事……”
這是楊睿的話,擺明了就是送客的意思。
當喬楓聽清他的意思之後,下意識的就趕緊站起來,“是啊,是啊,是挺忙的……”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探望病人的,也未免現在太沒有誠意了吧?
不過既然站起來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坐回去了。
這時候就隻好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自己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才道:“楊睿同學,祝你早日康複。”
一直到出了門,房門在身後關上了,喬楓才終於徹底的放鬆下來。
那一瞬間,她幾乎忍不住要一屁股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尾被捕獲的魚,現在好不容易才終於又回到了水裏。
喘息良久,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才漸漸覺得心神都開始安定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蹙起眉頭,忍不住回想,怎麼自打見了楊睿,自己就會變得那麼緊張呢?
思來想去,她好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東西來,然後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主要是楊睿那副淡然的神態
自己以前和楊睿所有的接觸,都是發生在學校裏,在那裏,自己是老師,他是學生,這種關係是上下有別的,很清楚。更不用提讓自己印象比較深刻的,又大多數都是把楊睿叫到自己辦公室裏訓他了。
那個時候的楊睿,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假意,至少都是低眉順首的,表現出了對自己這個老師足夠的恭敬。
所以,那個時候麵對他,自己的心態平和的很,高高在上的很,在他麵前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都可以氣定神閑。
但是今天,自己今天見到的這個楊睿,似乎突然之間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但卻不是那種初中生所特有的單純的清澈,而是一種氣定神閑的清澈,這種眼神,好像自己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一個還在讀初中的孩子,眼神當然清澈,但一個還在讀初中的孩子,哪裏來的氣定神閑?
一個在社會上打拚多年有所成就的人,當然可以氣定神閑,但這樣的人,又哪來清澈?
一想到這個問題,喬楓就下意識的就想到那個槍聲響起之後那條手臂毫不猶豫地抬起替自己擋住子彈的畫麵
猶豫好久,她的右手攥起又鬆開,最終還是決定再次抬手敲門。
但是就在她的手臂才剛剛舉起來的時候,卻突然聽見門內傳來楊睿的聲音。
他似乎是在講電話,隔著門,聲音很小,幾乎聽不清,喬楓努力分辨,最終還是隻勉強聽清了幾句——
“你馬上就到我們小區門口了?那好,我下去接你”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喬楓竟是突然就覺得自己剛才幾次猶豫之下好不容易才積蓄起來的膽量,似乎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她下意識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