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橫空而來的怒吼,驚醒了正沉浸在苦痛之中的燕楚。
燕楚雖然全身都不能動彈,但唯有這雙眼睛,還是可以轉動的,而當他抬眼,循聲望去,就見街邊的一處亭台樓閣的酒樓屋頂之上,正站著一個一身翩翩玄黑錦袍,豎著高高馬尾,穿著打扮都往男子方向,卻是個女子的秀麗女人!
是,不光是女子的那張臉,半點不沾染男性化的模樣,清秀麗質的分明就是個女子的五官,何況剛才那一聲怒喝,就已經證實了這一點,然而更讓燕楚篤定的第一眼就認出她是個女子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這個女子他認識,並且幾乎是熟識的地步!
燕楚雙眼睜大了一些,如果旁人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眼裏的驚詫。
流蘇,是流蘇——
燕楚心裏這樣念著女子的名字,同時,接踵而至的疑問,一個個的浮現而出。
她怎麼在這裏?她不是失蹤了嗎?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到底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麼事情?
原本,這樣一個小小的丫鬟於他堂堂燕王而言,並沒有在意和探究的重要性,可就因為這個丫鬟於某個女人而言是不一樣的存在,所以,連帶著愛屋及烏,他才多了幾分重視。
隻是這些事情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流蘇已經把背在身後的手移到了麵前,而她的手裏,拿著一把精巧小型的手槍。
燕楚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把手槍,雖然隻看過一眼,不過,這畢竟是出自某個女人的手,即便就是一眼,也足以讓他今生難忘了,何況,火槍這樣違禁武器本身的意義,也足以令他記得清楚。
流蘇把槍口,毫不猶豫的對準了燕楚的頭部,她現在很憤怒,還有濃濃的失望,那是一種對某些東西有所期待以後,才會出現的透頂失望。
本來她是打算再不插手雪和燕王之間的事情,她相信雪這一次,一定會看得清,也能處理好,而在此之前,自己手下人也曾到過燕王府打聽,知道燕王也過得並不如意,一直活在悔恨當中。
所以她才對自己突如其來要殺秦管家讓燕王愈加痛苦的衝動而感到有些後悔,看到雪還活著以後,才決定不插手,因為她是以為,燕王既然悔不當初,那麼雪現在還活著,至少,他們是有破鏡重圓的可能的。
她還是希望雪可以幸福的,因為沒有人比她更知道,雪的過往,雪活的如何生不如死,所以她希望,有人可以帶給雪溫暖和憐愛,不要讓雪和自己一樣,上輩子這輩子,都過的這樣痛苦……
可她沒想到,怎麼都沒想到,這才短短三天時間,燕王居然就要迎娶別人了,又要再度背叛雪,拋棄雪,投到其他女人的懷抱!
人心是肉做的啊,每一次的傷害都像無形的利刃,在心上劃下或深或淺的口子,而燕王這樣的行為,那已經不是劃傷雪的心,分明就是殘忍的刺穿了雪的心啊——
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被自己所愛,一次兩次,貫穿心髒時,是怎樣的痛!
深深吸了一口氣,流蘇扣動了扳機,神情決絕而冰冷,望著燕楚的眼神亦如是,“你們姓燕的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見異思遷口蜜腹劍的負心漢!今天我要殺了你,永除雪的心頭之痛——”
絕情冷酷的話音一落,沒有絲毫的懈怠猶豫,一顆子彈射出,直指燕楚眉心。
流蘇的出現讓所有人都呆住了,而流蘇現在的行為,卻讓人很不解,在場的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流蘇手上拿著的手槍,是頃刻就會要人性命的利器!
所以,今天保護迎親隊的王府親衛也好,皇宮的錦衣衛也罷,就連大祁那些銀甲驍騎兵,也隻是趕緊將張燈結彩的馬車給圍了起來,以為自己把馬車裏的人保護的水泄不通,卻不知道子彈是可以從夾縫中脫穎而出,一樣能取人性命小小致命武器,故而,他們並沒有完全擋住從上而下射出的子彈最佳攻勢。
那一瞬間,當子彈逼近的刹那,燕楚瞪大的雙眼看的清清楚楚,然,他並沒有感到惶恐害怕,甚至,眼睛裏,還流瀉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裏,還包含著解脫的味道。
他知道的,自己在自欺欺人,隻要今天過後,他將會徹底的失去雪兒,再也不可能把她找回到自己身邊了。
因為流蘇說的沒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早就已經成了雪兒的心頭之痛,而以他對她的了解,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麵前,永遠都不可能讓他找到,即便有一天找到了,她也不會再與他有任何的相幹……
這樣的結局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倒不如就這樣吧,解脫了……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子彈臨近眼前時,如是想著的燕楚,幽幽的閉上了雙眼。
“薄雲朵,你想殺我燕夙修的侄子,可曾問過我燕夙修的意思——”
一聲冰寒冷冽的聲音響起時,一道夾雜強烈寒氣的掌風襲來,竟生生的那顆射向燕楚的眉心的子彈給絞的粉碎,仿佛化作的無形利刃般鋒利!
流蘇一怔,剛處暴怒邊緣的臉色,陡然就陰沉了下去,怔忡過後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乘風而來猶如初出降臨於塵世的謫仙般的男子,漸漸染上殺意與陰霾,“燕、夙、修——”
坐在馬車裏的燕楚也是一愣,眼睛謔的睜了開,恰好的,將剛橫空降臨到馬車前的男人,看了個分明。
還是一樣的銀發飄飄,還是一樣的萬千妖冶,還是一樣的身帶寒氣,還是一樣的奪人眼球,氣場強大——
就是這樣一個令人移不開眼睛,卻又令人不敢抬眼去看的耀眼男人,他僅有的親人之一,他看不慣之人的其中之一,他的皇叔——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