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後,燕王這才有了動靜,低垂的頭也稍稍抬了起來,一直停留在原地的雙腳,也開始向睡榻邁進。
他的臉仍舊埋在陰影裏,讓人看不清是什麼表情,抬起的眼睛卻讓人看的分明,眸色複雜,晦暗難辨,不過眼角處,卻有清楚分明的發紅,腳下的步伐,也是異常的沉重。
不過離榻上水玉五步之遙的短短距離,卻似被他走了好久好久。
到得她近身前,他又靜默無聲的凝視了她片刻,拽緊了手中那隻裝了凝香玉露的小瓷瓶,然後塞進了懷中,繼而,才俯下身,將空蕩蕩的雙手伸向了她,將她不費吹灰之力的抱起,如同捧著一具水晶娃娃般小心翼翼的,走向了盥洗室。
盥洗室裏,此刻已經漸漸被熱水蒸騰而出的白霧盈滿,襯著一室古色古香,還有浴桶之中飄滿的花瓣,倒是頗有一種恍若仙境的錯覺。
燕王直接抱著水玉到了浴桶前,沒有給她先脫掉衣服,就直接把她動作輕緩的放進了熱水之中,然後掏出了懷中的那隻小瓷瓶,拔了軟木塞子,便滴了幾滴到熱水中。
他想著是熱水雖好,但也有可能刺激到她的傷口,所以想用這凝香玉露給她清洗一下傷口,應該會有很好的止痛效果。
果不其然,僅僅隻是幾滴凝香玉露滴入水中,很快就從水中飄散出了一種十分奇異的幽幽花香,甚至,這花香味道,頃刻就將熱水上灑滿的那些茶花花瓣的清香給蓋了過去,尤其,水玉原本入水後,那因為傷口觸水而身體產生本能的疼痛所以引起的顫栗,沒多久就得到了平息。
燕王見之,緊繃的臉色稍緩,甚至還有些愉悅,嘴角有些微翹起的趨勢。
他倒是高興了,可倘若讓明了知道自己一滴價值千金的凝香玉露被他如此鋪張浪費的使用,隻怕是要當場氣到吐血三升的吧?
等水玉的身子完全安靜了,完全不再顫抖了,燕王這才呼出一口氣,伸手開始去解開她的衣服,動作比起之前還要輕緩和溫柔,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她碰碎了似地。
這良久之後,那外袍的完全剝下,就已經令他滿頭大汗,好似這是一件多麼吃力的事情一樣,再去剝掉裏衣時,他一直就沒有再舒展過的眉頭,又緊緊的擰了起來,“既然身子不好,怎的還穿的這般單薄?”
言語之中,雖然充滿了責怪的意思,可他此時瞥向水玉的眼睛裏,眼神卻是不含半點的責備,隻有滿滿的心疼,和無數的自責。
他已經是完全的得到認知,如今她成了這副模樣,所有的罪責都該由他來背,即便隻是她這樣不照顧她自己的小事,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認為,這都是因為他這個始作俑者的關係,才會造成後來一係列的蝴蝶效應,於是,理所當然的把任何錯誤,都歸咎到他這個罪魁禍首的身上。
可惜,因為失血過多,又被冰冷的湖水浸泡了那麼久,身子本就已經薄弱的水玉這會子,算是徹底的進入了重度昏迷的狀態,對外麵的所發生的事情,根本一無所知。
如若不然,知道明了居然又出賣自己,看到燕楚現在是這樣對待自己,真不知道會是個怎樣的反應。
燕楚呢喃完以後,並沒有因此而得到解脫,眉心不但沒有舒展一點,甚至擰的越發厲害了起來,至於理由,當然不再是因為水玉穿衣太少的這點小事,而是因為她裏衣剛一剝下,他此刻的目光卻看到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無數傷口赫然明顯的呈現了出來——
那傷口的數目,那殷紅的痕跡,都足以刺痛他的眼睛。
“該死,本王一定不會饒了那些刺客。”燕王咬牙切齒的低咒,剝除的動作又輕了幾分,麵目之中雖聚滿了殺氣,可他此刻把臉和薄唇湊了過去,心疼的為她傷口吹拂冷風的動作,卻是那樣完全顛覆性的溫柔。
因為這樣,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為她脫掉衣物的小事情,卻因為這樣一來二去的原因,不知慢了多少倍都還沒有完成。
屆時,花想容在小桑榆一路催命似地的催促下,從遠遠的北苑趕到南苑,竟然隻花了一盞茶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