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雨明白影的意思,所以她臉上的興奮之色,迅速的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爬滿了整張臉的陰翳。
說來說去,影就是在說胭脂雪聰明,就是在誇讚胭脂雪機警,她這點小算計小心思,根本就在胭脂雪麵前不夠看!
為什麼為什麼——
不管是痛恨胭脂雪的敵人,還是深愛胭脂雪的愛人,為什麼每一個都在說她的好,為什麼每一個都對她青睞有加,為什麼每一個都沒有將她胭脂雨放在眼裏!
她胭脂雨究竟比她胭脂雪差在哪裏了?
念及此,胭脂雨嘴角咧開狠戾的笑。
胭脂雪,我今天一定要你死,一定——
誠如影所言,胭脂雪在進入玲瓏闕以後,甚至連院子裏自己曾經親手栽種的梧桐都沒有去看上一眼,而是第一眼,便就定格在了梧桐樹下,伸手摩挲著梧桐樹幹上,還清晰可辨的斑駁劍痕。
梧桐,如果是單棵種植在院子裏,總會平白生出一股子說不出的淒涼和蕭瑟。
可這會子,胭脂雪卻覺得那梧桐樹下的子卿,竟比那棵梧桐樹,還要蕭瑟三分。
從大門進去視覺角度看去,雖然她隻能看到子卿的側身,但是她卻似乎能清楚看到他的全身,能清晰可辨他的消瘦。
什麼叫人比黃花瘦,她總算是親眼得見了。
而她更清楚,造成他現在如此頹敗清瘦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想到時間不多,又怕他們會玩出什麼花樣,她不得不定了定心神,先開口,打破這一院的幽靜,“二……子卿。”
隻是這一開口,她竟不知該怎麼喚他,未等複雜的心情替她定奪下答案,理智就已經幫她,先做了選擇。
不管現在這裏有沒有旁的人在監視著他們,但是,既然他們都已然覺得她和子卿有那種關係,那她就不得不,繼續陪他們演下去。
所以這所謂親昵的昵稱,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沒有想到的是,她是說者有意,聽者更是有心。
那廂倚在梧桐樹下的燕卿,在聽到她這聲呼喚時,整個人就好像被雷電打到了一樣,渾身狠狠一顫,甚至於梧桐樹粗糙的樹皮,都因為他突然的走神,而不小心割破了他過於嬌嫩的手指。
但他似乎毫無所覺,滿腦子都被剛才那聲子卿擠得滿滿的,脖頸就像生了鏽的機械,緩慢而僵硬的,朝胭脂雪的那個方向轉了過去。
這是一個極慢極慢的動作,於燕卿自己而言,慢的,幾乎就像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其實很心急想看到那呼喊他的人是誰,卻又因為害怕看到後會希望幻滅,所以,才僵持的他,不知該快還是該慢的僵硬轉首動作。
然,在成功轉頭,終於看到門前踏著一地落葉走來的女子時,他竟然,竟然真的看見了——
“玲……玲瓏?”他又驚又喜,粗嘎沙啞的聲音裏,仿佛透出了死囚看到了黎明希望時的激動。
而胭脂雪,卻為他這一聲呼喊,麵上一白,渾身一震,僵在了當場。
夜半已至,華清宮宴漸漸進入尾聲——
不管是真的喝醉,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到了這個時辰的眾人,不論男女老少,臉上均都染了或多或少的幾分醉意。
彼時,從少部分想要回去的人數,明顯已經升至了大多數人,就算他們不說,但他們若有似無時不時看向燕王的乞求視線,分明就透出了此意。
可礙於一個個的都對燕王懷有懼意,所以,眾人也隻敢以視線做無聲的表達,沒有一個人敢出聲詢問。
不過這些人沒有,可並不代表,有些人沒有。
“燕王真是盛情,本王今天喝的很盡興。”雲頤忽然大笑著,搖搖晃晃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對座的燕王舉杯,“今天我們可還沒有幹杯過,來,我們現在幹一個!”
“攝政王如此豪爽,本王當然……卻之不恭。”燕王沒有拒絕,嘴角噙著令人看不明白的笑,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對麵的雲頤舉杯,一仰頭,便幹脆的把被子裏的酒水就喝了個底朝天。
正在眾人看不懂這兩人到底想做什麼,是不是打算終於要開始對付對方的時候。
雲頤朗聲說著一個好,隨即也仰頭把杯子裏酒水喝了個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