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闊的浴池,滿屋花香中夾雜的淡淡硫磺味道,從一隻金絲孔雀嘴中潺潺流於池中的溫熱水流,令胭脂雪倒是有些詫異。
在燕王府呆了那麼些日子,自己竟然不知道,這裏居然還別有洞天,還有這樣一處改造過的天溫泉池。
看來,要不是她真的太過自負,連自己住過的地方,根本都沒有調查清楚。要不是就是她太過沒有警覺,太過天真。
任婢女將自己身上隻裹著的那條水貂絨毯除去,在婢女們小心翼翼的攙扶下,下到了溫泉池裏。
溫泉池水果然是個好東西,她才剛一進去沒多久,全身的肌膚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驀地綻放開來,無比的舒暢,多少的疲憊也被驅趕的一幹二淨。
畢竟她是孕婦,不宜泡湯太久,不到半個時辰後,婢女們就把她給攙上了岸,開始為她擦幹身子,梳洗打扮,換上新裝。
還是她以前喜歡的清豔格調,一身月白撒花褥裙,為了頭上不受壓力,婢女們並未給她綰發戴簪,隻是擦幹她那一頭及膝的海藻卷發,擦了點茶花籽油於發上,便將她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
做完這一切,胭脂雪本還以為算是完事了,那杜嬤嬤是肯定要再將她送回書房密室的,沒曾想,卻與她所想,大相徑庭。
杜嬤嬤攙扶著她又是走過幾道長廊水榭,卻是並沒有帶她回密室的意思,而是將她帶到了一處屋子前,就福身告退了。
胭脂雪眉尖一蹙,這到底是在搞什麼?
莫非……
視線梭巡著身上價值不菲的羅裙衣飾,茶香繚繞的一頭長發,眼皮驀地跳了三跳。
難不成這麼悉心裝扮她,是想要她去伺候那個男人?
念及此,胭脂雪視線默默的移到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啼笑皆非。
自己在想什麼啊,他不是不想見自己麼,又怎麼可能會讓她來伺候侍寢?
何況她現在還挺著一個大肚子,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且還是她口口聲聲說懷著不是他骨肉的孩子,他怕是連碰都不想再碰自己了,哪裏還會饑不擇食到這種份上,自己腦子是不是剛才進水了才會這麼想?
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推門而入。
隻是,這映入眼簾的第一眼,就已經令她傻眼當場。
這屋子並非什麼奇怪的地方,而是一間廚房。
而此刻的廚房裏,隻有一個忙碌的高瘦身影,在各個鍋碗瓢盆前輾轉來去。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過,不是堂堂的大燕親王燕王,又還會是誰?
隻是。
她剛一走進來,那身影一邊忙碌著手上揉著的一大團又白又軟的麵團,一邊抬眼瞧了過來,露出沾滿了麵粉的一張玉容,對她粲然一笑,“娘子你來了!”
熟悉的模樣,熟悉的親昵稱謂,熟悉的燦爛笑容,熟悉的言行舉止……這一幕幕,都令胭脂雪覺得呼吸困難,頭暈眼花,恍惚不已。
恍然間,她仿佛置身其中,好像又回到了天翻地覆前的,那段兩人無憂無慮,沒有紛擾算計,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愛恨交織的四個月前。
雖然隻是短暫的三個月相處,他們卻從陌生人,一點點,變成了同榻共枕,耳鬢廝磨的夫妻。
她不否認,在那個傻乎乎的燕王身上,她找到了久違的快樂,久違的安全感,久違的……幸福。
“娘子,你怎麼了?”燕楚見她呆愣在了門口,眼底有異光閃過,為防止她會逃走,便笑嗬嗬的主動走近,一手牽住了她的手,“今天是中秋節呢!所以楚兒想為你親自做一頓月餅大宴!來,你來看看,都喜歡什麼餡兒的……”
說著,便牽著她略帶冰涼的小手,到了廚房中央擺放的那張專門陳設各種食材的四方長桌前。
望著滿桌盛滿了果餡兒和幹果,以及糖餡兒的碗碟,胭脂雪眸色微動,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見她沒有說話,燕楚薄唇一抿,倒是沒有生氣,繼續笑容滿麵,“楚兒還記得娘子在楚兒重傷的那一次,為楚兒親手烤的羊腿,所以楚兒想啊,光是娘子親手為楚兒做好吃怎麼夠?楚兒也要為娘子做!”
言說著,蘸滿麵粉的手一指無數餡料中間擺放的一隻魚形盤子,“從來還沒有人試過往月餅裏加羊腿肉的,楚兒今天就試一試,娘子可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