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顧你家主子。”燕楚沒有腳步停留,隻給小瑤留下這句話後,便一刻不停的離開了微雨軒,就好像,這裏是他走錯了的,不該來的龍潭虎穴。
“啊……?”小瑤愈發搞不清楚狀況了,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燕楚避如蛇蠍似的快步離去的背影,卻又不敢阻止和發問,隻得撓著頭,低聲咕噥,“這王爺是怎麼了,明明剛才不是……難道有這麼快?”
雖然這個話題對她一個未嫁人的小姑娘來說太過難以啟齒,但畢竟已經是一個已嫁之婦的貼身丫鬟,不得不開始接觸這些,學習這閨房之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當小瑤還在羞赧的對那些羞澀之事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屋子裏,便傳出了胭脂雨一陣歇斯底裏的咆哮,伴隨著的,還有一陣緊接一陣翻箱倒櫃瓷器破裂的聲音。
“二小姐!”小瑤這才聞聲一驚,連忙飛奔進了屋子。
一個月的時間,光陰荏苒,飛速流逝。
尤其,對於心懷迫切之事的人而言,更是快若白駒過隙。
這一回,胭脂雪騎乘虎豹獸走陸路,且盡是專走旁門左道的捷徑,雖然本來路上風險不少,但是礙於有虎豹獸這樣凶悍異常的猛獸傍身,即便是再凶狠的百獸之王,也要為之退避三舍。
故而,這一趟回大燕,生生將兩個月的長途跋涉,日夜兼程的縮短至了一月。
即便拚了命的緊趕慢趕,她最終還是沒能提前回到大燕的京都,蓬頭垢麵的她甚至連一個清洗的時間都騰不出來,就已經騎著同樣疲倦不已的虎豹獸,趕往京都專門處以極刑的菜市口。
她的出現,登時可真是嚇壞了京都街道上來來往往的百姓。
百姓們原就對兩個月前的兩場內戰心有餘悸,而今兒個這樣惶惶不安的大日子,卻突然見到那樣一隻凶悍異常的巨大老虎在街上飛奔,這沒嚇出個肝膽俱裂,沒駭出大毛病,都已經算是有幸的了。
一路街道上的人群被氣勢洶洶的虎豹獸嚇得作鳥獸散,自動的就讓開了一條通道。
一時驚叫聲此起彼伏,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虎豹獸這般馱著胭脂雪,還算是暢通無阻的到了菜市口。
原本滿滿圍攏在刑場周邊看熱鬧的人群,在胭脂雪和虎豹獸的突然出現下,嚇得頓時尖叫四起,四下亂竄。
菜市口不比四通八達的街道,所以這一亂之下,這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潮一時又跑不出這方寸大小的方圓之地,所以很快就被弄得紛亂不已。
亂哄哄的人潮堵在那裏,胭脂雪根本就沒辦法再繼續前行,但是路被堵,可她的視線並未被堵。
明明在場的人不下數百人,築起的高台上的監斬官也不下六七人,可在這人滿為患的場景裏,她就是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六個監斬官圍攏在中央的男人。
是,她看去的第一眼不是被押在處刑台上的燕卿,而是監斬台上,那個戴著青銅鬼麵具的男人。
這張鬼麵具她已是半年多未見,再見時,不曾覺得眼生,還是那麼熟悉,刻骨銘心般的熟悉,仿佛烙印一樣,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腦子裏,無法磨滅。
是厭憎,是痛恨,是惡心,是懷念,還是痛心疾首……
不,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她隻覺得腦子好亂,心好亂,她的敏銳,她的頭腦,她的冷靜,她的泰然自若,全都分崩離析——抓不住,也拚不全。
好像有心靈感應一般,當胭脂雪第一眼隻看得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監斬台上的那個男人,也同時轉頭看到了她。
很奇怪,明明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明明他等候了很久,甚至還經常在腦海裏輾轉思考——再見到她時,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那時,他是覺得自己一定會很高興,會很得意,同時,也會很憤怒。
可,真的到了這一刻,到了再見到她時,他卻一顆心似掉進了冰窟窿裏,冷到了極點,也靜到了極點。
嗬,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女人,費盡心思讓其回到自己身邊的女人,現在卻為了另外一個男人,竟如此的狼狽!
如果不是太熟悉她,如果不是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眉一眼都篆刻在自己的記憶裏,他或許會和別人一樣,以為這是從哪個山上跑來的山野瘋子,一個蓬頭垢麵的乞丐……
嗬,是不是諷刺,是不是可笑?
燕楚自嘲的勾起了涼薄的緋唇,竟低低的笑出了聲,一雙緋眸,赤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