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明了是端的晚膳,胭脂雪這才如夢初醒,轉首,看向為了不讓燕楚吹風而關上的窗戶上,那層朦朧雪白的月影紗窗外,透出的夜色。
“是時候,該回王府了。”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榻上熟睡的燕楚,再側頭看向身後正在桌子上布菜的明了,“明大人,王爺的傷勢,是不能移動的吧?”
明了手上的動作一頓,不假思索的嚴肅了起來,端的是一副關切病人的醫者模樣,“那是自然,傷的那麼重,半點也是不能動的!”
胭脂雪微微頷首,沉吟了片刻,這才緩緩從裏衣袖子裏藏起的那支黑玉短笛取了出來。
外麵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親自去處理,她不能一直在這耗著,何況,王府已經一天見他們兩人未歸,若再不回去給個消息,隻怕,很快就要傳到皇帝那裏去的。
雖然……她也不想離開這個傻子。
想到此處,胭脂雪目露複雜之色的看向了燕楚熟睡香甜的睡容,天真無邪的,像個孩子。
不禁勾了勾嘴角,緩緩起身,拿著玉笛,走向了屋外的混挲園。
到了晚上的混挲園,宛若書中記載的,那仙境中的嫦娥月宮,隻有雪白的花朵,沒有任何綠葉襯托的混挲樹,就像是一株株開滿雪花的奇樹。
片片雪白洋洋灑灑,被月光襯著,就像是冬季的雪天和春季的皎月糾結的揉雜到了一起,既生出一股舉世無雙的仙逸飄渺之美,也透出一股子,矛盾到近乎妖異的美。
踏進混挲園,步履輕盈踏在一地落花上,綿軟無聲,胭脂雪好似誤入仙境的妖。
仰首仰望紛繁落下的片片落花,她隻覺自己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偏偏,伸手接下一片,那並沒有融化的柔軟觸感,讓她又分外清醒的明白,這並非冬季。
恍惚不過刹那之際,抿唇吹拂起了掌心的落花,便不再多想,將手中短笛橫於唇上,一曲清泠的小調幽然響起。
摘星樓前,時刻注意著胭脂雪一舉一動的明了,此刻目光亮的堪與星辰媲美,雙手緊緊抓住了青竹圍欄強行抑製住激動的心情,喃喃低語,“音殺……”
很快,漆黑的天際便傳來一陣緊似一陣的吱吱聲,一團貌似烏雲的詭異東西,將那輪好好掛在天際的圓月,硬給遮成了一彎弦月。
但見胭脂雪徐徐伸出一隻手,便即刻就有一隻身黑如墨,眼若豆大殷紅勝血的蝙蝠落於她的腕間,白與黑的色彩,既鮮明,又分明。
“帶他來見我。”俯身,垂首,胭脂雪在腕上的血蝙蝠尖尖的耳朵前吐出一句輕聲軟語。
血蝙蝠一一吱吱應了一聲,便嗤拉一下,拍著無羽的翅膀,縱身飛往高空,迅速與黑夜完美的融為了一體。
放飛血蝙蝠後,胭脂雪悠然轉首,望向了站在摘星樓前的明了,紅唇,幽幽勾起,那雙藍色的眸,泛著磷火般的幽光。
她既然敢在這混挲園明目張膽的引血蝙蝠,就不怕被明了這老小子看見。
何況,明了既然已經知道了她就是當年那個威脅他進宮,裝道士,裝神棍欺騙皇帝的幕後黑手,那麼,他明了,不管有多難控製,從那刻開始,就已經是她的人了。
上了她的船還想下去的,隻有,死人。
對上胭脂雪這回眸一笑時,明了隻覺得自己全身,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