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後的女人(小說)(1 / 1)

飄在天邊的白色雲彩,皺巴巴的,從雲彩的一角伸出的一隻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下,碰倒了床頭櫃上的紅酒瓶。

紅酒瓶在床頭櫃上滾兩圈,瓶身從一片沒有被撕開的安全套上軋過,滾到邊沿然後砸在木地板上,砸出“砰”的一聲響。響聲沒有刺激到白雲底下躺著的慵懶女人。她把露在雲彩外麵的腳縮回到雲彩裏麵,這隻腳的指甲上被塗上了血紅色的指甲油,血紅色在透光玻璃照進房間的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鮮豔。女人在白雲彩下翻了個身,從趴著變為躺著,她從雲彩裏扔出一個枕頭,枕頭上殘留的女人的體溫傳遞給木地板,慢慢流失。

女人睜開眼睛,她笑了,笑容從嘴唇蔓延到額頭,然後躲進了發絲。她覺得秋天的空氣是冰涼,白雲彩齊著胸口,寒意包裹著女人的雙肩,女人把雲彩向上拉了拉,蓋住自己的肩。女人醒了,酒精帶來的頭痛讓她無法再次進入夢境。女人望著雲彩上方的屋頂,無定時白的,跟她身上的雲彩是一樣的顏色,這種顏色恰好也是她的思緒的顏色,是的,她感覺自己遺失了記憶,她躺在床上,竭力回憶自己身處何地。如果,她能回想起自己入住的酒店的名字,她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她不知道住在哪間酒店,不知道自己躺在城市的哪個角落。

女人口幹舌燥,她的身體需要補充水分,酒精燃燒完了她體內的水分。雲彩被掀開了,女人坐起身來,她的身體還沒有做好迎接秋天的準備,她打了一個寒顫,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小腹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女人在床上坐著,蜷曲了雙腿,把額頭擱在膝蓋上。她適應了攝氏十一度的異地空氣,她起身走到房間進門處扭開一瓶礦泉水,大口大口地吞下肚,她喝完一瓶,又扭開另一瓶,她打開另一瓶送到嘴邊時,才感覺到胃被水裝滿了,胃裏的水跟瓶子下麵的玻璃架一樣,涼涼的,不舒服。女人重新走回床邊,她看見了撒在地上的內衣,內衣是她自己的,內衣本該穿在她的身上,但是,它們都在地上,孤零零的,沒有雲彩給它們當被子。

女人光著身子鑽進雲彩裏,雲彩裏沒有熱氣了,女人還得用身體把雲彩捂熱了。女人伸手去摸床邊的紅酒瓶子,她摸到了,然後將酒瓶拿起來舉過頭頂,發現酒瓶裏還剩有一口或是兩口紅酒,她又想喝酒了,一隻手撐了床把身體從雲彩裏拖出來,女人靠著床背把酒瓶送到嘴邊,她仰起頭,喝光了酒瓶裏最後一滴紅酒。她把酒瓶放回床頭櫃時看見了那一片沒用過的安全套,她又笑了,這一次笑容裏充斥著輕蔑。女人想起了昨晚跟她一起回來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在哪裏認識的呢?是在街頭的慢搖酒吧?是在街邊的燒烤檔?女人雙手撓頭,她的頭發不是電視廣告裏的那種柔順,而是染上了油膩,女人想起來昨天入睡前沒有洗澡,她昨晚喝醉了。男人的樣貌她沒來得及看清,昨晚的愛意來得太急,開了房門兩個人就緊緊擁在一起了,在對方身上撫摸的雙手沒有空閑去拉上窗簾。

女人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她想起了手機,手機在哪裏呢?在包裏。女人很容易就在牛仔褲下麵找到了她的包,包的一角露出了粉紅色。女人的身體沒有完全離開雲彩,她朝地板伸出手去,她趴在床上,兩隻手一齊伸出去,她夠到了包,一隻手捏著包,一隻手拿出手機,她按了電源鍵,有一條未讀短信,她又輸了一組數字解開密碼,輸入的這組數字根本沒有經過她的思考,這組數字是他丈夫的出生月日。女人隻看了電話號碼便知道短信是丈夫發來的,她欣喜地點開了信息:“晚上有個重要的應酬,你自己吃飯。”女人想起來,一年前丈夫發來的短信前麵總會加上“親愛的”,而短信末尾總會加上“我愛你”。

女人想起來,男人後來到底還是走了,懦弱地讓女人失望地離開了房間,留下了床頭櫃上沒有撕開的那片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