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的苗頭就這樣被扼殺在搖籃裏。
時亦筠細細說明了報道的意圖,取得同意以後,她給一家人拍了照片,並以聊天的形式完成了這個專訪。中午日上高頭,時亦筠便帶著行李和素材離開了。
“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看我?”男孩仰起頭期待地看著她。
怎麼忍心告訴他離別的意義?
時亦筠對他笑笑,摸摸他的頭:“等你長大以後。”
終於拿到一個選題,時亦筠的心情鬆動了一塊。按這個節奏下去,怎麼樣也不會墊底吧!她仔細在心裏撥著計算器,嘴角的梨渦不自覺跳了出來。想得太過入迷,乃至於她都沒發現,天空突然詭異地暗了下去。
等到時亦筠出了牧場區,按照壯漢大哥描述的路程走了一段,天上便有豆大的雨點開始往下掉。從點滴到磅礴的過渡,飛沙走石、狂風呼嘯,隻用了十幾秒鍾。時亦筠大驚失色,趕緊跳到路邊樹底下,耳邊立即嘩啦啦響起一片,土路被激得粉塵飛揚。
這正是夏天的雷陣雨。西北的雨頗有一種江南沒有的霸道洶湧之勢,滴滴雨水如一粒粒錐子從天上掉下來,叮當一片,錐得如萬馬奔騰,瞬間黃沙滾滾。且風勢也是不容小覷的,樹木被瘋狂撩撥,枝葉盡折,刹頃間劈裏啪啦,植物的四肢百骸被生拉硬扯得肝腸寸斷。
時亦筠就這樣膽戰心驚地縮在一根搖搖欲墜的圓木後麵。不斷有雨水掉進她的脖子裏,她根本沒精力跳腳尖叫,生怕一個沒站穩,被那風刮到幾百米遠,遭一趟暴雨殘酷的撻伐。她小心翼翼地捂著身子蹲著,任雨水、樹枝、殘葉埋了一身,隻求這場暴風雨趕快過跡。
這種強勢的天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一會兒太陽就露了半個臉,時亦筠憔悴地站起身,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抱著胳膊搓了搓受涼的身子,趕緊加快腳程。然而在太陽烤幹衣服之前,又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太陽雨。這雨不似先前的狂躁迅疾,卻是纏綿委婉的,直淋得時亦筠沒了脾氣,身體不聲不響地發起了燒。
等她睡到賓館的床上時,抬起唯一有力氣的右臂,有氣無力地發了一條微信:“牆都不扶就扶你,新疆的天氣。”放下手機便蒙矓睡過去,半夜卻被悶醒,一身汗。她絕望地支起乏力的身體,踢踏著一次性拖鞋把窗戶開了,在窗口坐了約莫一刻鍾,才有一絲風繞過耳廓,往後麵吹去。
她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聲音從大開的窗戶飛出去,久久縈繞。
沒有空調,這種操作。
時亦筠咚咚咚地下樓,小賓館裏空無一人,隻有走廊裏幾盞聲控燈亮了一會兒,吱吱吱的幾秒鍾便支撐不住,滅了。
第二天她找老板娘協商,想換間有空調的房間,卻被告知這家賓館所有房間都沒有裝空調。
“怎麼可能?”時亦筠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
“妹子你放心好了,我們這地兒方圓十裏的賓館都沒有空調!”大嘴巴老板娘興致勃勃地向她透露:“家家設施都是平均的,不會虧待你!我們為了建設最美新疆、打造優秀景點,理應號召國家響應,綠色環保,天然無汙染!家家平價,不坑人!妹子你就安心住吧!省點空調電,為國家做貢獻!”
“可是我好熱……”
“來來,到我這兒吹風扇。”老板娘挪開肥碩的腰,露出身後一台還沒她腿粗的迷你電風扇。
時亦筠尷尬地笑笑,轉身回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