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泰然已經將布洗了幾遍,勉強可以看出些淡淡的藍色來,口中低聲道:“大哥哥,我爹爹病著,不方便接待大哥哥,大哥哥不要介意。”
陸琨點點頭,向床上看去,隻見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平躺在床上,一隻手放在小腹上,另一隻手軟軟的垂到床下,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走到床前,隻見那男子雙眼緊閉,臉色灰白,嘴唇青紫。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他的脖子,入手冰涼,脈搏已經停止。
陸琨心中震動,手微微一僵,李泰然捧著濕布跑了過來:“大哥哥,是不是把這個放在爹爹額頭上就可以了?”
陸琨咽了口口水,低聲沉痛道:“不用了……”
“為什麼?”李泰然歪著頭想了想,將手放在男子額頭上:“咦?爹爹的燒退了……”
陸琨上前摟住李泰然,不知該如何解釋,可聰慧的李泰然卻已經想到了什麼,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伏在陸琨身上無聲的哭起來。
陸琨緊緊抱住李泰然,心中格外悲痛,他輕輕摸著李泰然軟軟的頭發,問道:“和大哥哥走好不好?”
李泰然的小手用力的抓住陸琨的衣襟:“大哥哥,我爹爹要入土為安,你如果能幫我葬了我爹爹,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你。”
陸琨捧起李泰然的臉:“我不需要牛馬,我要你好好學本事,以後能為天下,為百姓做一些事情,好不好?”
李泰然眨了眨眼睛,眼圈又紅了:“謝謝大哥哥……大哥哥說的和爹爹說的一樣!”陸琨拉起李泰然的小手:“我們去……買副棺材,厚葬了你爹爹好不好?”
“恩……”李泰然應了一聲,擦了擦通紅的眼睛,任由陸琨拉著他出了小巷。正午的陽光晴好,可陸琨的心卻格外沉重。
等在外麵的衛兵見陸琨帶著一個小孩子出了,都麵色不善,卻什麼都沒敢說,而陸琨也沒有多解釋,隻是淡淡的命令他們先去巡邏。
為首的隊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還是搖搖頭,帶著兄弟們離開,而陸琨也在李泰然的帶領下找到了城中唯一生意不錯的店鋪——棺材鋪。
棺材鋪的掌櫃是個黑瘦的老人,話不多,見慣了死亡的他並沒有安慰陸琨和李泰然,隻是把他們帶到幾口打好的棺材錢,冷冷道:“現在死人多,能用的就這幾口,你們看看,不中意也沒有辦法。”
陸琨不快的撇撇嘴,他這樣說話對於失去親人的李泰然,無異於雪上加霜。李泰然卻沒有介意,他扯了扯陸琨的衣角,指著放在角落裏的一口沒有上漆的棺材,低聲道:“大哥哥,就那口吧……”
陸琨一愣,敲了敲身邊的一口黑色的楠木棺材道:“這口吧,這口不錯。”
“不……”李泰然輕輕搖頭:“這口一定很貴,我還不起……”
陸琨蹲下身攀住李泰然的肩膀,和藹的說:“我不需要你還我,你隻要做一個像你爹爹希望的那種人,就是還給我了,知道嗎?”
李泰然眼神閃了閃,重重點了點頭,陸琨順勢將李泰然抱起,向那掌櫃的道:“就這口了,你派車拉上和我走。”
帶著李泰然回到家,陸琨讓人將他爹爹放入棺材,又請人在城外選了一塊墓地,便將人埋了進去。
紙錢紛飛,李泰然跪在爹爹墳前,將手中的黃紙一張一張放進麵前的火盆裏,火舌噬舔著黃紙,紙的邊緣漸漸焦黑,化作一縷青煙。
燒完手裏的紙,李泰然抬頭看了看隨風擺動的白幡,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滑下,然後又俯下身,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走到陸琨身前,再次跪了下去,陸琨急忙彎腰去扶,李泰然卻堅持道:“大哥哥,謝謝你厚葬我爹爹,你的恩德,我李泰然沒齒難忘,我現在還小,沒有什麼本事,但是以後,我一定不會讓叔叔失望的。”
陸琨抿著嘴點了點頭,蹲下抱住李泰然道:“起來吧,和我回去。”
李泰然堅持拜了三拜才扶著陸琨的胳膊站起來,陸琨拉起李泰然的手,走了幾步,李泰然再次回頭看向他爹爹的墓碑,深吸一口氣:“大哥哥,我們走吧。”
陸琨點點頭,拉著李泰然向城中走去,忽然,他額頭上的傷疤再次疼痛起來,想起前幾次傷疤疼痛之後都有危險發生,不由心生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