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蕭靖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響起:“以後還有很多事要做,但還要一步步來的好。”
陸琨心事重重的點點頭,向蕭靖揚了揚嘴角,又繼續趕路。
兩日後,陸琨一行人到達了沈陽千戶府稍作休整。
沈陽千戶府千戶格根哈斯是個身材高大健壯的漢子,他將唐兀衛和探馬赤軍安排到沈陽駐軍最好的大帳中,然後將自己的臥房讓給陸琨,陸琨擔心蕭靖,加上有伯顏的囑咐在身,名正言順的讓蕭靖與自己同住。
傍晚,陸琨拒絕了格根哈斯擺宴為他洗塵的好意,早早回屋歇下,聽著蕭靖微弱的呼吸,一路疲倦的陸琨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朦朧中,陸琨似乎又回到了陸家窪,他坐在海生哥的漁船上,整理者漁網。
天氣晴朗,海天交界分外清晰,粼粼的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綻放著斑斕的色彩。
一隻淡紫色的水母在海麵恣意舒展著它危險的觸須,卻被一隻船槳輕而易舉的撩撥開來。那是一艘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漁船,烏黑的船帆已經被打了不知多少個補丁,而此刻它仍然弓著腰艱難的行使著自己的使命。純白的海鳥繞著漁船飛了一周,又鳴叫著向天際飛去。
“阿琨!”似乎是海生哥喊自己,他回過頭,隻見海生哥站在身後,手中也拿著一張漁網:“差不多了,咱們下一網吧?”
陸琨一手撐地站起來道:“好啊!”
說話間,忽然得一個巨大的水點兒落在他的頭上,他伸手抹去水點兒,抬起頭向上看去,隻見那如墨的烏雲已經移動到自己頭頂,接著,鋪天蓋地的雨點兜頭澆下,密集的雨點砸在甲板上,發出啪啪的響聲,幾乎是同時,狂暴的海風夾雜著海水特有的腥鹹氣味向二人席卷而來,海生哥似乎向他喊了什麼,可他的呼喊很快被狂風吞沒,陸琨什麼也沒有聽到。
風越來越大,數丈高的海浪猛烈的拍打著甲板,陸琨伸手抓住繩索,再看海生哥,竟然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大喊一聲,卻覺得一股腥味猛的灌進口中,這時有一個巨浪拍在陸琨身上,陸琨站立不穩,在巨浪的衝擊下也被打到了海水裏。
冷,好冷,陸伯伯的後背在哪裏?為什麼聽不見戰火的聲音?阿爹呢?阿爹又在哪裏?我是誰?我是趙昺?是陸琨?還是耶律狼棄?我要做什麼?我為什麼還活著?將士們都死了,我為什麼還活著?
海水將陸琨的身體包圍,冰冷,孤寂,恐懼,迷茫一起襲來,陸琨不懼怕死亡,可卻懼怕這種無邊無際的孤寂,這時,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陸琨的胳膊,將陸琨從海水中拉了出來,陸琨睜開眼,發現月光正好照在自己臉上,原來隻是一個夢境。
那麼,剛剛抓住自己的是蕭靖嗎?他回過頭,果然看到蕭靖睜著清明的雙目看著自己,見陸琨醒來,他淺淺一笑:“隻是夢而已……”
陸琨應了一聲,剛剛想說什麼,蕭靖向冰塊一樣的手邊捂住了他的嘴:“噤聲。”
陸琨不知什麼狀況,偷眼看向門外,隻見一道寒光在門前閃動,看形狀似乎是一把寶劍,這時,蕭靖的身體已經如同閃電般撲了上去。
“叮!”聲音幾不可聞,而蕭靖也退到了床邊。“想不到,格根哈斯身邊也有絕世高手!這樣的身手,我已經十年沒見過了!”
“格根哈斯今日不在,壯士改日再來。”蕭靖掩口咳了一聲,淡淡道。
“你……這個聲音……”那人聽蕭靖說話,聲音竟然有些顫抖,而蕭靖也是氣息一滯:“曾政?你……”
“你……”曾政聞言,竟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待看清蕭靖的容顏,竟然後退了一步:“你還活著?”
“活著……”蕭靖低低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平靜中帶著無盡的哀傷和無奈。
“你竟然還活著!”曾政向前一步,滿臉激動:“你還活著!我就知道,沒有人會比你強的!”
蕭靖似乎輕輕笑了一聲,表情淡漠:“別來無恙……”
“我……你呢?你還好嗎?”曾政又向前一步,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這時院中已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耶律大人,你還好吧?”
“耶律?”曾政冷冷掃了陸琨一眼,又看向蕭靖,深吸一口氣,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屋中,陸琨也起身打開門道:“怎麼了?”
“耶律大人,小的半夜見大人屋中有火光,所以……”
“沒事兒,下去吧!”陸琨冷冷將趕來的護衛打發走,重新關好門,回頭看到蕭靖依然站在床邊,美目中似乎有光亮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