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蒜頭鼻的婦人,來自河對岸的石磨村,是遠近聞名的彪悍寡婦。今兒個她帶來的幾個婦人,也都是平日裏交好,且行事霸道之人。
“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憑什麼認為,他,就可以替我下決定?”柳絮沉默這會子,也算是弄了個明白。
原來柳老六沒有認回她這個便宜女兒,又因曾家被滅門,沒有尋回嫁妝;導致欠下的賭債,根本無法償還。
他本想故技重施,靠柳眉再賺一筆,卻不料柳眉因為曾家滅門案受牽連,毀了容貌。又舍不得賣地賣房子,思前想後,聽村裏人說起晏歸塵病入膏肓,上山都是衙門派人抱回去的,故而打起了柳絮的主意。
在柳老六看來,柳絮能有現在的本事,那是沾了晏歸塵那個病秧子的光,畢竟那病秧子識文斷字;柳絮能在衙門裏風光,定然也是沾了那病秧子的光,畢竟那病秧子連村長都要禮敬三分。
可不管那病秧子如何,他始終是不行了,難逃一死。一旦他死了,這丫頭,可不就任他這個當爹的說了算!
柳絮趴在桌上,托著腮幫子,問:“說說,你憑什麼?生育之恩,還是養育之恩?”
“丫、丫頭,爹也是為你著想。你還年輕,樣貌又好,不像你那沒用的五姐。”柳老六說著,嫌惡地瞥一眼西邊的房門,絲毫沒在乎他旁邊的女人,眼神有多怨毒。
他對著柳絮,擺出一副慈父的模樣,“……爹也是為你著想。爹之前太倉促,害你年紀輕輕就守寡,這一次,爹都認真問過,那石磨村的鄭簡,是個好人,聽說也識字呢,你嫁過去,還有婆婆扶持,家裏有良田屋宅,可是上好的姻緣呐!”
柳絮都不知道,這個賭鬼,還有做媒婆的潛質。
“我是問,你有什麼資格,用我換錢?”柳絮垂下眼眸,望著字據上雋秀飄逸的字跡,有些震驚地咧咧嘴,繼而道,“一千五百兩銀子,可真不少。”
院外響起一陣倒吸氣的聲音,村民們交頭接耳起來——
一千五百兩,就是掏空整個槐柳村所有人的錢袋子,都湊不到這麼多錢。
好些人,這一輩子到入土,也沒花超過一千兩銀子……
這柳老六,怎麼就欠下這麼高的賭債?關鍵是,還真有傻子,願意花一千五百兩銀子,買下柳絮這麼個二嫁的病弱丫頭。
別說他人不解,柳絮本人,也是十分不解。
她看著字據上那雋秀飄逸的簽名:鄭簡,真賤……這名字好記,出手也闊氣,甚至闊氣的,不像是個農夫。
柳絮又打量起那蒜頭鼻的婦人,衣著首飾,雖不算寒酸,也不算貴氣,這一千五百兩買她……得多虧呀。
“我、我是你爹!”柳老六聽及柳絮提到那一千五百兩銀子,似乎有了勇氣,梗著脖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聘禮我已經收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嗬,這可真有意思。”柳絮有些哭笑不得,“隻聽過男子三妻四妾的,沒聽過這女人,還能多夫,不犯重婚罪啊?”
“你嫁入我鄭家,生是鄭家人,死是鄭家鬼。”蒜頭鼻的婦人,氣勢咄咄,可沒有讓柳絮多夫製的可能。
柳絮懶得搭理她,隻望了村長大叔一眼。
“這位大妹子,柳老六是個糊塗的,被賭債逼得失了分寸,這聘禮,我柳樹做主,讓他全額歸還。至於絮兒丫頭,大妹子你可搞錯了,這丫頭前不久才嫁了人,還是我保的媒,夫君姓晏,就住在這村後的翠屏山上。”村長大叔解釋著。